芣苡

我说，芣苡是你的名字。

“我醒来的时候，听见有人在诵读《诗经》，那声音近得仿佛只与我隔着一张纸，近得我想伸手去抓。”

芣苡，你可曾品尝过饥饿？求而不得就是饥饿。那一次我痴痴地凝望着一双眼睛，直到泪水从这凝望中凝华而出。后来，我终于见到一次落日，那是我自来到人世便怀有的心愿，夕阳红，多么澎湃的颜色呀！你甚至听得见落日澎湃的洪响，在那声响中你忍不住想关闭整个世界，把风拽紧，让河流噤声，在整座城市上空投下巨大的钟罩，那种喑哑的冲动就是饥饿。或者你若理解一根秒针的颤动，你也该明白饥饿。有人在落日的彼端疾呼：“不要温和地走进那个良夜！”多么徒劳！秒针永远无法抵挡未来的诱惑，尽管它的每一次努力都在宣告过去的诞生；夜是一味浓烈的药，可再浓烈也医治不了灵魂的饥饿。当然，饥饿也有它唯一的解药，但谜底是什么，我不愿开口。

“果然，我向空中一握，便握住了一个短句，那人念到‘采采芣苡’便不再作声。”

芣苡，你知道在必然到来的某个时刻，人会成为自己的敌人。蛇咬住自己的尾巴，化身诡辩主义的图腾，你也要紧紧握住你的图腾，那是向强大的自我开战的令符。

“忽然我发现自己置身一片原野，脚边有两道车辙笔直向前延伸，一直到远远的山下。四周空旷无人，恍惚中那句‘采采芣苡’从我右手掌中滑落，整片大地霎时生长出及踝高的车前草。”

芣苡，如果你感到害怕，你就要闭上眼睛做一个梦。梦从不可怕，威胁的力量都埋伏在现实中，但现实总是在梦中得到预言。同时你要记住，永远别妄图从梦中盗取永恒，潘多拉之盒一旦开启就不再阖上。

“我开始奔跑，天色暗了，夜的帷幕被拉开，繁星一颗一颗坠落。”

你要一直跑下去，沿着命运的车辙，尽管你不知道终点何在。

“我会一直跑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