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的冬天不像冬天。
虽然大多数人也穿上了棉衣,但依然有露脚踝穿薄衫的年轻人在大街上穿行;树叶也应景似地落下了些许,终究还有许多招摇在枝头;太阳呢?很多日子都笑眯眯地高挂空中,看人们在楼角、在公园、在路边享受它赐予的温暖。
日暮还没完全落下,华灯早已亮起,街上依然热闹,车辆往来穿梭。公交车早就提供了暖气,乘客一上去,仿佛进了暖房,等车的那点寒风早就知趣地溜走了。
行走在大街上,风吹着脸颊,一枚枯叶落在肩上,忽然就怀念起乡村的冬天。那些在冬日里的记忆,像小溪中的水草,在心底油油地飘摆起来……
深冬,开门的吱嘎声划破了拂晓的寂静。一切都还在沉睡,连公鸡都还没有啼叫,天也是黢黑黢黑的。
母亲一大早便起来了,一个人走向三四十米外的院门,然后在天色朦胧中抱着一捆玉米秸儿,从院门口走进堂屋,坐下来烧火。往往先烧一锅开水,招呼我起来洗脸,等我把脸盆端出来,母亲便掀开大灶的锅盖,在迷蒙的水雾中给我舀洗脸水,趁我洗脸的时候,又接着给我做早饭。
小时候,冬天的早晨又冷又黑,上学为了抄近道,大家都是从麦子地里穿过。一望无际的麦子地,都笼罩在茫茫的夜色里。也不知小时候的雾怎么那么大,走在麦子地,除了偶尔能看见远处有几个人影在晃动,什么都看不见,我们再凛冽的风中,在团团浓雾中,快速地移动的脚步,快活地走着,快活地迈着。
冬天的傍晚,家家户户早早关闭了院门屋门,炕上放一张桌子,点上一盏油灯,一大家子围在一起,剥没来得及来的棉花桃儿,化玉米,剥豆荚……总之,秋天没干完的零活儿都要拿到冬日的晚上来做,漫长的冬夜就在这灯影下,在哔哔啵啵的忙活中,悄悄地过去了。
小时候的冬天,风大的很,吹到窗户上会呼呼的响,风会从门框、窗户缝儿里,甚至砖瓦缝里,带着滋滋的声音钻进来屋子,让人又冷又害怕。
没人在炕下坐着。因为屋子里清冷清冷的,大家会坐到烧了一天的炕上,大炕是暖和的,足可以把人的屁股暖得热热的。
如若此时来了串门儿的,敲北门的话进不来,因为西北风太大了,推不开铁皮门,若非得推开,一定要找一个劲大的人牢牢抓紧门柄,否则你就等着听“哐当”吓人一跳的大声响吧。即使被劲大的人把着门柄,突然窜进来的风也会掀翻锅台上的瓢、勺、面盆儿,接着就是是稀里哗啦掉在地上的声音,一阵热闹!
冬天取暖,当然要用煤,煤块儿太贵,是奢侈品,买不起。偶尔盘算着买一些,也会拿去给奶奶用,上了年纪的人都怕冷。
奶奶的屋子会生两个炉子,一个是地炉子,直连炕洞,把炕烧得热热的。另一个是铁铸的炉子,放在炕沿附近,填上一炉子煤,映得整个屋子都会很暖和。
一到冬天,父亲都会买很多煤面儿,因为煤面很便宜。把煤面儿买回来以后,就像和面一样,再大铁盆里把它们与水和在一起,做煤球。这需要找一个大铁勺,一下子一下子把煤舀出来,放在地上,几天就变干了,成了煤球,也有人叫煤馍馍。
哥哥总是把煤球排列得很整齐,像一队队整装待发的士兵,干了以后,一个个拾起来,装在筐里,备起来生炉子用。
冬天放假的时候,各家的孩子不是扎树叶,就是去拿铁钎子耙煤糊。大家都去村子东边去捡。
村东边的野地里,竖着高高的井架子,大人说是钻探队的,钻探队的人,就住在架子底下的平房里,他们用的都是好煤块,生炉子的时候,他们会把没有烧完的煤块——煤糊,和炉灰一股脑地扔出来。于是,便有一大帮孩子拿着小铁锨,蜂拥去捡这些煤糊,拿回家里用来来生炉子。
小时候,冬天的雪可真大,下的也很厚,常常没过膝盖,一场雪后,家家房顶像铺了厚厚的棉花,更像一个个巨大的发糕。院子里,柴草垛上,压水井上,鸡窝上,没有一处不被皑皑的积雪覆盖。
雪停了以后,孩子们迫不及待地跑出来,忍着刮在脸上像刀割一样疼的风,嘻嘻哈哈地跑过来闹过去,在雪地上打滚儿、用雪修城堡,盖房子,这些大自然赠与的天然道具,让小时候的我们在天地间自由成长,无忧无虑。
为了储存大白菜,在冬天上冻之前,挖菜窖是家家户户必须要做的一件事。在自家的院子里,选一块地方,挖一个长三四米,宽两三米的地窖,上面铺几根结实的长木头,木头上铺玉米秸,玉米秸上再铺一层土,留好进出口和通气孔,菜窖就盖起来了。菜窖不仅可以存储白菜,还可以存储萝卜各种蔬菜。
小时候,最喜欢的是追在哥哥后面去村东头的河里滑冰,那时冰冻得可结实了,一不小心摔倒,会疼地狠,可是谁还顾得上疼,早就沉浸在滑冰和坐冰车的快乐之中了……
哦,我曾经的冬天,记忆中的冬天。
冬天里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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