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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乡之地(短篇小说)

秦乡之地(短篇小说)

作者: pipi1999 | 来源:发表于2024-07-11 22:45 被阅读0次

    (主旨:由于诸多的原因,我们以为的理想,已经腐烂变质了。这篇东西,是模仿残雪而来的。)

    上大学前我想出去转转,我妈把一只碗掉地下了。她看我的眼神很贼,有点儿古怪。我爸问我想去哪儿的时候我说了那个地方:秦乡。我爸也瞅我,他说了件事儿,去秦乡不那么容易,路太远,去了也未必能进得去。我没听他们的,最终还是去了。

    秦乡是个很特别的地方,早先并不特别,后来变了,有瘴气,地球的射线或者是引力和别处不一样,这导致了它们那儿特殊的环境,水到流,回到水流更巨大的河里,混在里头了,再流到别处。秦乡的树叶是红色和黑色的,总是有很浓重的雾在大街小巷游荡,它们是很著名的网红打卡点儿。秦乡最大的问题是你住的时间一长就会被瘴气侵袭而生病,主要是健忘、浑身没劲儿和呕吐。身体特别结实的人没事儿,有些体质弱的落下了终身毛病,脑子一团雾气。秦乡的动物也和别处不同,像狮子、老虎,感觉要小些,凶猛上却毫不逊色。没像传说的那样秦乡有站岗的,得检查了身体才能进入,进出没人管,到了地儿我就进去了。我特别想来秦乡,不单纯是旅游。我叔叔住在这儿,十多年前他和我爸大吵了一架后,就到秦乡来了。我婶儿是这儿的人。我表妹和我同岁,我想知道她考取了哪所大学。

    秦乡最大的问题是手机信号的频率受到地磁的干扰,基本不好用,有线电话也一样,话筒里老是滋滋啦啦的怪声音,联系起来很麻烦。我想了下,从我叔叔离开到现在,至少十年我们没联系了。他们住在一处小房子里,是筒子楼一楼拐角的地方,窗户下有个很小的院子,出来进去得爬窗子。我婶儿看见我的表情像见了鬼,她不说话,看着我,一只手使劲抓扯后腰处,后来我才知道湿气叫她得了湿疹。我表妹小名叫梅子,她大概在屋内感觉到了气氛的诡异了,伸头看,大喊一声:“表哥!…”

    晚上我自是留下吃饭了。我叔叔两年前死了,这消息叫我脊梁骨发凉。梅子笑,说:“你害怕?”她们一齐看我的样子很阴森。我婶儿说我叔叔不打扰别人,他晚上回来只是去她屋里。梅子笑,嗤嗤地。我老觉得哪儿不对,又说不出来。本来我要住旅店的,我叔叔和我婶婶用杂物间改了个小书房,叔叔之前在小书房过夜,他走了小房子空出来了,有张铺,她们叫我住哪儿。床单被套都换了。她们热情叫我走不了。晚上被窝里透出一股味道,还有悉悉索索的声音,侧躺时耳朵贴到枕头上我吓得一跃而起,好像枕头里全是小虫在蠕动。我枕我的衣服睡了,半夜睁开眼我看见了很多蟑螂,它们聚集在地上,有一堆。男孩子大多不怕蟑螂,我伸头看它们。这些蟑螂交头接耳了一会儿后,迅速朝不同的方向去了,转眼不见了。我重新躺下。叔叔这楼看上去有三四十年了,虫子多也不奇怪,加上一楼,虫子都能爬进来。书架上有些书,都包裹了红色的树皮,看上去很鲜艳。我打开一本看看时,这些书已经不能看,蛀虫把书都蛀了,少皮没毛的。

    早上我窗户翻到小院里。紫红色带黑点的树叶看上去漂亮又古怪。我来到街上看看。买早点的,打招呼的,看上去和别处都一样。大多数人不说话,面无表情,低头走道。早上到处飘着雾霭,像弹棉花弹出的破棉絮在游走。

    我婶儿不吃早饭,梅子带我去街上吃特色早点。我问梅子叔叔是怎么死的。梅子说我叔叔和婶婶吵架,婶婶出去没回来,我叔叔去找他。那天晚上下了雨,我叔叔就死在街上了,怎么死的不知道,认定是猝死。梅子说了句很冷又颇有道理的话:“人总是要死的,我爸这样的死法,应该没遭罪,也不全是坏事儿。”梅子考了大学不去了,留在家里陪我婶儿。这又吓了我一跳。梅子嗤嗤笑:“大学不大学现在不都一样?”我还是觉得应该上大学,不过梅子这么决定了,我没再说。

    梅子在24小时店上班,她去上班了。梅子说:“明天夜班,我白天有空儿。”旅游就是走,秦乡没有具体的景点,早先殖民地那片儿人多。太阳被天上的雾霭挡住了,对游客也是好事儿,不晒。中午我买了吃的去看我婶儿,和她一块儿吃饭。我不知道我婶儿不吃肉。她以前是屠宰厂的,应该是见肉见多了。我吃包子,她吃豆腐白菜汤。下午我在街上闲逛认识了一个小男孩,十来岁,一辆车差点儿撞了他,我一把拉了他,车子过去了。小孩叫胡巴,九岁,是个流浪儿。我担心他不是个好小孩,他很有钱,请我喝咖啡。我说:“你哪来这么多钱啊?”他鬼魅地笑,说:“哥你是好人。”喝完咖啡他带我去了个地方。我看见了一个水塘,它像个大井,水是红色兰色的,色彩怪异地叫人害怕。这是郊区密林的深处,不远是漫无边际的坟地,坟看上去都是新的。小男孩说:“这儿闹过瘟疫,这些人都是这些年死的。”眺望时我看见了五颜六色的花朵。小男孩说是飞机撒下的种子,叫那些坟变得好看,后来下了酸雨,有些花就死了。他从草堆里拿出捆绳子,绳子上绑着可以拉动的铁铲子子,把它们投进鬼魅的水塘里,半天才到底儿,他拉、铲后把绳索提上来,一小铲子大大小小的东西被拉上来。我看过后吓了一大跳:是融化后又冷却形成的大小不一的金豆子。小男孩的钱都是这么来的,这儿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他不知道。一个一元钱大小的金豆子吸引了我,上头有个名字:钱万安。影影绰绰,是这三个字儿。小男孩告诉我就我和他知道这个秘密,叫我别告诉别人。他笑着又说了句把我惊着了的话:“哥,你不会杀我吧?”我杀了他,独吞这些金子,他一说我才想到。我告诉他我不会的。小男孩说的话叫他不同凡响:“金子有的是,咱们两个人用不了的。”我们举行了仪式:拉钩上吊,谁也不说出这个秘密去,一百年不变。

    我琢磨了好几天也琢磨不出这些金子是怎么回事儿。那天我们打捞了有十斤。胡巴在山洞里有坩锅和氧气、乙炔气瓶和切割枪。还有模具。把金子融化了倒进模具里出来就是一两一个的金条。胡巴叫我留在秦乡,买处房子,我们一起住。他担心哪天秘密被发现了,就捞不着捞金子了。我和胡巴在文化街那边租了处老式的四合院,院子很大,房子我俩都住不了。白天我们去捞金子,我晚上都想去。胡巴说太阳一落山那边太吓人了。有天下雨了,我们在山洞里等雨小一些再走。外头的天空是黑色的,树林黑糊糊地闪烁着蓝光。坟地那边儿蓝色的小火苗在坟头上跳跃,像精灵在舞蹈。我一紧张胡巴就嗤嗤笑,他懂得很多,说那是鬼火。不捞金子时我就到处溜达,不时咳嗽。秦乡的人都咳嗽,大家谁也不觉得咳嗽是个问题。我常去文化街那边,有卖古董的,我看热闹。一个女孩要卖一个银质的尿憋子,卖主要价风高。吸引我的一个是女孩相当漂亮,一个是尿憋子上有名字:钱万安。主人要卖两万,女孩出一万。我看了尿壶上的字儿,和我口袋里金块的字迹一样。一个看眼的老头说:“丫头,这是个尿壶,你要它做甚?”丫头说:“这是钱家的。”他们一说话我才知道钱家早先是开钱庄的大户。女孩坚持一万,成交不了,我两万买下来了。我跟女孩加了微信,她要是想买回去,可以联想我。

    婶儿要包牛肉包子,叫梅子去买新杀的牛肉。我和梅子去买肉。关于婶儿对肉的怪癖,梅子说屠宰场什么肉都有,屠宰场的人都不吃肉。梅子说:“我也不吃肉。”我挺害怕的,梅子和我一起时烤肉、馄饨都吃啊。我婶儿和梅子还都爱吃萝卜,吃完了就放屁。梅子说她和她妈一直不顺气,放出屁来就好了。秦乡的人都有胀气的毛病,卖萝卜很挣钱。我跟着他们吃萝卜,结果不一样,我打嗝不放屁。

    秦乡的空气的确古怪,半个月头上我就病了,大夫得知我是外乡人,确诊我是水土不服,叫我吃中药调理。我浑身没劲儿,眼睛迷瞪,脑子昏昏地,像给蚕丝包裹了。胡巴教给了我个土法子,难受时什么也别想,一点儿事儿也别想,傻呵呵地,过一阵儿会好些。我按胡巴说的做了后,果真有效果,日子一久就不好了,自己都觉得自己有点儿傻了。

    那个卖尿憋子的女孩微信我,要和我见个面。我们去了个茶馆,茶馆在老街的纵深处,非常破旧,又叫人很舒服,墙上贴着古老的招贴画。老板穿着长袍,像民国时候的人,店小二也差不多。茶叶很香,屋内弥漫着茶香气。女孩要买回尿憋子。我好奇,问她为何要买这东西。她说是她祖爷爷的。她讲了她家的事儿。他们家住在老教堂附近,教堂拆除,他们搬到湖区那边了。女孩突然哭了,她哭的时候茶馆门口爬着的狗过来用头曾了她,女孩拍拍狗头,狗就回去了。我感觉那狗敌视我,蹬了我一眼。女孩哭的原因一会儿我知道了,有天下酸雨,把停在路边的车漆都咬腐蚀了。到了半夜湖区这边突然地陷,好些房子埋进了地下,她一家人,爷爷、奶奶、父亲、妈妈和姐姐、姐姐的小孩都死了。她在外地上学,躲过了一难。女孩说:“我更想和他们在一起。”

    我看着外头,没有太阳,其实是有,被霭挡住了,我感觉挺凉的。我把尿憋子送给她了。女孩不肯这么收下,非要给一万块钱。我说我买下来那天就想送给她。我说:“你要不争执,我还想送给你一样东西。”女孩说她不要的。我把那块琉璃形状的金块给她了,她很震惊,说:“你怎么得到的?”我说在湖边儿捡的。女孩说这是他爸的戒指,改小后送给她妈了。女孩说她父母非常相爱。她问了我怎么会变成这样。我也不知道,这个问题我考虑过,包括那些金子我都考虑过,我猜测是地下的岩浆把他们融化了,怎么融化的我说不好。女孩说房子沉没时我想是不是那些房子坠入地心了。我问了女孩,她说房屋陷落后,他们挖过,挖了很深很深也找不到什么,就放弃了。

    他们的亲人都是衣冠冢。他爷爷的冢里什么东西也没有,她买这个尿憋子是要给爷爷埋在坟里的。我把那块金子送给她了。她说她没有钱给我,我没准备要钱。她把尿憋子埋到爷爷坟前那天我和胡巴都去了,我身体特别没劲儿,叫胡巴带了铁锹帮着干活。就在北山那片坟地。天上的霾很重,光线都是灰色的,乌鸦像蝗虫一样在坟地周围鸣叫和飞翔。埋完了我们原先计划一起吃饭,我昏倒了,没吃成。我在医院里待了三天,诊断仍就是水土不服。护士给我烤电,类似于晒太阳。出院后我又待了两天,知道我不能再住下去了,住下去我可能会死的。我跟胡巴和女孩一起吃了顿饭。我告诉胡巴别光捞金子,那地方可能有毒气,又和女孩说她要去省城可以去找我。我给婶儿和梅子留了二十万块钱。最后一晚她们留我在家过的夜。枕头被我撕开个小口,里头全是叫不上名字的小虫,它们在粟米里拱来拱去,声音就它们和粟米摩擦发出来的。蟑螂也出来了,后来也都不见了。早上我把枕头的事儿说了。我婶儿和梅子都怀疑,就把枕头拿到院里撕开了。那些小虫子立刻四散跑开了。婶儿和梅子的反应把我吓呆了,她们竟然什么也没看见,说:“哪儿有虫子,都是粟米。…”她们眼睛看上去带着一层乌光,像是死人的眼睛。我浑身冰凉,说:“是吗,可能我看花眼了。”我坐火车回去的。我口袋里有个小玻璃瓶,里头是枕头里的小虫子,我想证明我没错。离开秦乡太阳就出来了,阳光灿烂,那些小虫在瓶子爬动。等我下车时,我又看了它们,准备扔掉。它们都死了,我把它们扔进了垃圾桶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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