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克导演的《笑傲江湖之东方不败》中任我行说：“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多么有范的一句话。其实延伸一下讲，有江湖的地方，就需要吃饭。有多少人，因为这口饭就送了性命。吃饭是最平常的事情，却也是最重要的事情。
吃饭就需要食物，有些人本身并不是江湖中人，却因食物与江湖产生了千丝万缕的联系，武大郎就是其中一个。
说起武大郎似乎有些悲情，一个老实本分的手艺人被人屡屡提及，不是因为手艺而是因妻子潘金莲的淫荡，说来也是可笑。《水浒传》第26回何九叔去给武大烧纸钱，说：“小人前日买了大郎一扇笼子母炊饼，不曾还得钱，特地把这陌纸来烧与大郎。”那他的手艺炊饼究竟是什么样子呢？
一、是不是烧饼？
这里的烧饼不是德云社的烧饼，而是一种食物。
山东淄博有种著名小吃，叫做“周村烧饼”。
周村烧饼
其外形圆而色黄，正面贴满芝麻仁，背面酥孔罗列，薄似杨叶，酥脆异常。入口一嚼即碎，香满口腹，若失手落地，则会皆成碎片，俗称“瓜拉叶子烧饼”。
曾经有一同学是淄博人士，每次带的特产必是周村烧饼，也每次大快朵颐。这种小吃最大的特点是酥脆可口，轻轻一咬即满嘴留香，以至于现在想起都能口舌生香。
虽然身在山东，小时候认知的烧饼却是一种“马蹄烧饼”。
马蹄烧饼
这种烧饼最大的特点是形似马蹄，刚出炉的马蹄烧饼最好吃，皮瓤分离、外脆内嫩、酥香兼备、香气四益，色、味、形俱佳。
少时，乡间尚流行以物易物，记得此种烧饼需要1斤3两小麦换一斤。那时，生怕被别人抢先需守着炉子，一旦烧饼出炉抓起就吃，既酥脆又烫口，需要一边哈气降温一边吃；吃完，还要用舌头舔遗留在掌心的芝麻，一颗一颗回味。大概，马蹄烧饼是年少时候吃起来最具幸福感的食物了。
只是这两种烧饼的制作手法以烤为主，似乎与《水浒传》中的记载不符。看类，炊饼还另有其物。
二、是不是煎饼？
山东另一种地方名吃“煎饼”，大概以沂蒙山区最为正宗。这种煎饼不是夹菜、夹蛋的“煎饼果子”，而是一种用发酵后的粗粮粉调成糊状，摊烙而成的圆形食物。
山东煎饼
煎饼最初以玉米粉作为主要原料，随着社会发展，现在已出现小麦、小米、高粱……作为原料的品种。这种食物似乎具有百搭属性，58年闹饥荒时，人们掺入一种叫做翻白草的植物制作煎饼，据说挽救了不少人的性命。
翻白草
煎饼最大的特点是耐储存，20年前的农村，常常在农历春节前烙煎饼，起码会做2米高一垛，吃到割麦子为止。煎饼烙成饼后水分少较干燥，形态似牛皮，可厚可薄，方便叠层，口感筋道，食后耐饥饿，特别适合干重体力活的人食用。
年少时念书，一个月回家一次，什么食物能够储存一个月而不贬值呢？煎饼无疑是最好的选择。只是那时候吃了太多的煎饼，现在对它已经生无可恋了。
制作煎饼的工具称作“鏊（ao）子”，是一种用铸铁做成，平面圆形，中心稍凸的器具。
鏊子
不过，煎饼这种食物的制作工艺是烙，与炊饼的工艺也不相符。
三、是不是馒头？
《水浒传》里最著名的馒头莫过于孙二娘店里的人肉馒头。虽然有李立、朱贵两位竞争者，似乎孙二娘的人肉馒头知名度更高一些，已经形成个人品牌。
只是这个馒头有馅，似乎与现在的馒头不一样。
馒头
现代的馒头，在北方是一种比较熟悉、常见的食物，山东乡下俗称“馍馍”。
馒头一种用面粉发酵蒸成的食品，形圆而隆起。人类使用酵母的历史长达9000年，除了酿酒，用来蒸馒头似乎也是有可能的。
发明者大概是诸葛亮，据说诸葛亮七擒孟获，平定南蛮之后，过江受战死冤魂之阻。诸葛亮面对此景心急如焚，想来想去只好祭奠河神，求神降福惩魔，保佑生灵，诸葛亮不忍用人头祭祀，而发明馒头为替代品。于是命杀羊宰猪，包成面团，投于水中以示供奉。那时的馒头，明显是有馅的。
也就是说，宋代的馒头是现在的包子。
包子
包子，出名的有扬州富春包子、天津狗不理包子、开封小笼包、开封灌汤包、商丘永城水煎包、广东叉烧包、杭州小笼包，上海灌汤包、山东王老土大包等等。
四、武大郎的炊饼究竟是现在的什么食物？
再回到《水浒传》最初的记录：
第53回写戴宗用神行法戏弄李逵，“怀里摸出几个炊饼来自吃。”
第56回写徐宁早晨起来“洗漱了，叫烫些热酒上来。娅嬛安排肉食炊饼上去，徐宁吃罢。”
第73回写燕青、李逵“便叫煮下干肉，做下蒸饼，各把料袋装了，拴在身边，离了刘太公庄上。”
从这些可以看出，这炊饼大约是发面食物。若是死面，揣怀里几天就干的吃不了。
还有一个旁证，《三遂平妖传》第9回，左瘸师买了个炊饼说：“我娘八十岁，如何吃得炊饼？换个馒头与我。”拿到馒头，听说“一色精肉在里面”，又道：“我娘吃长素，如何吃得？换一个沙馅与我。”可见，宋时炊饼与馒头（现在的包子）不是同一种食物。
根据上面的分析，发面、使用蒸的方法、不是现在的包子，由此，武大郎卖的炊饼就是现在的馒头。
馒头
其实，炊饼即蒸饼，宋朝时因避讳皇帝赵祯的名字，改称炊饼。
另外，《晋书·何曾传》：“蒸饼上不坼十字不食。”意即蒸饼上不蒸出十字裂纹就不吃。这种裂纹蒸饼，实际上是经过发酵后形成的，整出来很酥软适口的“开花馒头”。
看来，武大郎是卖馒头的确凿无疑。
蒸馒头至少要经过配料、揉面、发酵、成形、蒸制几个步骤，尤其第二步的揉面，在纯手工下绝对是一种繁重的体力劳动，一个人够忙活的。
五、卖炊饼的武大郎
通过这些分析，武大郎的形象似乎也更丰满起来。
武大是一位任劳任怨、耐苦耐劳的老黄牛型人物，没有什么大本事，但也可以靠着自己的双手养活家人，虽不能大富大贵，但可保衣食无忧。妻子偷情，其实武大是知道的。张大户之所以把潘金莲白白送给武大，就是为了方便偷情。至于后来的西门庆，其实和张大户有什么区别呢？
老实、本分、甚至窝囊的活下去就好，武大的想法只是活下去。在一个乱世，再也没有什么比活着更重要了。更重要的是，还有女儿要养活。可就是这样简单的想法，在潘金莲遇到西门庆之后，一切都变了，武大郎成了两人淫欲、贪婪的障碍。于是，武大郎只能死。
馒头
一个懦弱的、勤劳的、想法简单的好人却要被害死，而且正义无法被伸张，这是一个什么样的世道？既然当权者视百姓如草芥般，那草芥还有什么顾忌？正义还是由自己来伸张吧，绝不指望任何人。于是，好汉们揭竿而起。
正义永远不会缺席，只是有时候迟到。
原来，江湖是庙堂之人造就的。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