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个人原因我到一个乡村医生这里看病,每次来即是看病也是散心,放眼望去不再见那遮天蔽日的高楼,熙熙攘攘的人群,和老医生聊聊生活琐碎,看看路边眯着眼睛晒太阳的大花猫,回家的时候心里轻松自在。来的多了,聊的多了,老大夫也慢慢把我当成了朋友。
这次来恰逢北方三九天气,乡村比不了城市,没有暖气,靠电取暖。我到这里后,老大夫怕冻着我,拉出了一个他自己屋里用的电暖气,有半张床那么大的个头,但是老大夫把完脉,我还是吸溜吸溜开始流鼻涕了,老大夫看完笑笑,走进他的药房,一会笑嘻嘻的端出一个罐子,一个长长的棒槌杵在里面,“前个你总说有什么要帮忙的,今天帮我捣药吧!这是捣药的罐子,来,拿好!”,说着就把那沉甸甸的一套家伙递到我手上,我赶紧接住,生怕这家伙落在地下,这玩意浑身上下透着乌亮亮的光,看起来比我年纪还大,这可不敢摔了!
我端着捣药的罐子,低头看起来,那罐子除了比家里捣蒜的罐子大了许多,沉了许多,表面光溜溜的,应该是种金属质地的物件,捣药杆上面有坑坑洼洼的打凿痕迹,明显不是机器做的,捣药杆和罐子的质地不同,摸起来凉凉的,由于总是用手握的原因,那坑洼的边沿圆润并泛着微光,应该是某种石材吧,我正端详,老大夫拿着两块土黄色的外形似辣椒样的东西放进捣药罐子,然后看着我说:“把这个捣成粥状。”“这是什么药?”我捡起一个,只见那土黄色的辣椒块上面贴着许多小芝麻一样的东西,断面处亮晶晶的,像是晶石一般,老大夫说“是天麻!”说完就转身回药房去了。
我心里面略略有些不爽快,虽说之前来这里看病,我总说“有什么我能做的?”,但是之前老大夫从来没让我干过什么活,我也心里默认那些只是客套话,大家都知道,没曾想今日这位真把我的话当真了。虽然之前我也隔着他药房的玻璃见过他捣药,咚咚咚的半天,很费劲的样子,可是看归看,今天这么一出,我又许过帮忙的话,也只能按他说的做了,可是我只有在家里吃饺子时捣蒜的经历,哪里捣过药?不管了,就按着蒜捣呗,这有啥!于是我找了个稳定的支撑面,扶住罐子的身体,握住捣药杆,咚的一下就下去了,结果一块天麻一下子从罐子里飞了出来,“啪嗒”一声落在地下,摔成大小几半,“用手盖住!”老大夫隔着药房玻璃冲着我边笑边说,噢,于是调整左手位置,盖住罐子口,右手握住捣药杆,咚咚的的干了起来,一会胳膊便酸了,然而抬手看看罐子里的天麻,大块碎成了小块,离老大夫说的粥状还差的很远,这时老大夫从药房里面出来,往罐子里看看说到:“继续,这不行!”接着又回去了,我这个人就是听不得别人说不行,一下子来了劲头,左右手轮番上阵,咚咚咚咚不停操作,慢慢的,一股黄褐色的粉末从我的指缝间升腾出来,一股淡淡的,苦苦的清香从鼻腔袭来,忽然我觉得胳膊不酸了,更来了劲头,一股作气继续捣,又捣了几分钟,我抬起盖着罐子口的手,罐子里黄褐色的细末和米粒大小的结晶状物混合在一起,更细的粉末在罐子里翻滚,“可以,可以,可以打下手咧,哈哈哈.....”老大夫这时已经站在我旁边了,我一直专注的咚咚咚咚,竟没有注意到他,听见他说可以了,我便笑着把罐子递给他,说:“可真是个费劲的活,前面麻烦您了!” “不麻烦,不麻烦,怎么样,现在暖和了吗?”老大夫笑着问我,这时,我才发现自己鼻头沁着一层细密的汗珠,“暖和暖和!”我答道,“好好,我去抓药了,马上就好!”老大夫说完端着药罐子转身又进药房去了。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捣药不是目的,暖身才是重点,我低下头看着自己双手上粘的黄色粉末,苦苦的,清香的味道,竟然有些舍不得洗去。
不一会儿,老大夫把包好的药从药房拿出来递给我说,“好了,可以走了,呵呵呵!400块,6副,吃完再来找我。”“好,谢谢您!”我回答到,“另外,问下您,这么冷的天,您平时在家就靠这个电暖器行不行呢?”,“哈哈哈,刚才你不是试过了嘛,我在家来病人给看病,不来病人干些屋里面的活,不干农活去领居家打打牌,冷是冷点,可是一直都在活动啊,流水不腐,虽然我年纪不小了,可是都受得住!”
回家的路上我手握方向盘,指尖依旧是苦苦的清香味,顺着车窗缝隙吹进来的风,在整个车厢里弥漫,鼻头上似乎还有刚才捣药留下的一层汗水,从小到大其实有许多这样的时刻,多久我竟然不记得了,我只想起小时妈妈剥了一堆蒜放在罐子里让我捣成泥吃饺子,抑或是和爸爸起自行车几十公里去钓鱼,回家的时候T恤上尽是汗水留下的白色痕迹,我在这一件件事中长大,如今热了吹空调,冷了烤暖气,却忘记原来我也会出汗,而那些温暖不来自谁,而是我自己。人生在世,先度几然后度人,那位老大夫怕是早已明白这其中的道理了吧!既然天非要冷,那就让我自己温暖起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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