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怜的小蟾蜍

南方的六月，天气闷热，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沉闷之气。几天前，刚下了一场不成气候的小雨。雨后未晴，天空还飘着阴云，天气依然沉闷。树叶在风中单调地摇曳，像是某种丧礼队伍中飘动的小旗。

地铁二号线建设如火如荼，地铁站周围的工地上人头攒动，机器轰鸣，黄土翻滚。几个农民工头戴安全帽，肩头搭着汗巾，忙碌地走来走去。远处有一架挖掘机吱吱嘎嘎地摇动长铁臂，在司机师傅的操纵下，时而抬起铁爪，狠狠地抓向地面。这边的地面上挖了一个坑，那边的地面上堆着一堆土。曾经的绿草如茵，如今被一堆堆的新土覆盖，因地铁的修建而等待重新布局。

一旦地铁修建完毕，投入使用，我们的出行将变得更加便利。吃过晚饭，我闲庭信步，踱出小区，顺着大道旁边的人行道，不知不觉走向地铁站旁边的工地。受好奇心驱使着，我想把地铁站建设的进度看一看究竟，便踏着工地的新土，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工地上偶尔有一洼一洼的水，我尽量躲着水洼走。新翻出的黄土上有人行的痕迹，并不十分泥泞。但走了一段时间，皮鞋底依然沾满了粘土，鞋脚面有些地方也沾上一些泥渍。

在我快走出工地的时候，不知从哪里蹦出一只小蟾蜍，背上疙疙瘩瘩，鼓着眼睛，向前一蹦一蹲。当我走近，它跳得频率更快了。也许是感受到了我这个人类的威胁，想尽快逃走。他愈加想逃走，我的目光和脚步愈加跟随。最后扑通一声，小蟾蜍跳进一个小水洼，下身蹲在水里，半截身体没入水中，上半个脑袋露在水面。

我站在水边，注视良久后，突发奇想。家里刚收养了一只中华田园猫，正没有其他生命陪他玩耍。小猫对活动的东西极感兴趣，何不抓走这只小蟾蜍，陪我的小橘猫玩几天，等小猫与它玩耍够了，再把它放换回大自然。打定主意，我决定抓走这只小蟾蜍，便找了一只一次性塑料袋，从工地的水洼处装进一些水。在它不注意的时候，用手捏起他的背，迅速把它扔进了塑料袋，打结后提回了家。

我找了一只塑料洗衣盆，装了半盆水，把小蟾蜍哗啦一声倒进水盆里。四脚朝天的小蟾蜍猛地翻正身子，迅速盆水边缘游去，呆呆地爬着，看似是一脸无奈的情绪。它偶尔咋巴一下嘴，或许它很紧张或害怕，以此缓解一下情绪。

家里来了新客，小猫充满好奇，迅速凑了上来，站在盆边，定睛观看。偶尔歪起头，用他的小肉掌拍一下小蟾蜍的背，小蟾蜍吓得迅速眨巴一下眼睛，然后恢复原状，静止不动。小猫又一次伸出他的肉掌，逗弄小蟾蜍。小蟾蜍不耐烦了，嚯地一下从水盆里跳了出来，一蹦一跳地跑，想找个旮旯躲起来，趁机躲进电视柜后面与墙壁相隔的缝隙里。小猫迅速地跳上电视柜，监视着它的一举一动。他在缝隙缠绕的电线中胡乱地挠抓着，想尽力挣脱，努力逃跑，找个更安全的地儿躲着去。

不久，它又被小猫赶了出来，在毫无障碍物遮拦的大厅里蹦一跳，夺路狂奔，往阳台而去。我担心小蟾蜍被小猫追赶得无处躲藏，情急之下从楼上跳下去。赶紧三步并作两步，跑到阳台，想它抓回来。但效果刚好相反，或为时已晚。受到人类和猫类的双重威胁，小蟾蜍迅速爬过阳台栏杆下的缝隙，四肢紧紧地抓着阳台靠东南的角壁，我远远的望着，不敢靠近，免得它因惊恐而情急跳楼。我远远地看着，它躲在那里，嘴唇紧闭。

莫非定律说，当你担心某件事情的发生，那这件事就一定会发生。过了几分钟，我听见楼下地面上“啪”的一声响。我心想：“完蛋了，一定是小蟾蜍跳楼了。”我急忙拉开大厅与阳台之间的推拉门，转身走到阳台角查看，小蟾蜍不见了。

小蟾蜍一定在想：“我绝不能再回房间去。一旦回去，要不就是被人类弄死，要不就是被小猫玩死。虽然跳下去是万丈深渊，极有可能被摔死。但如果掉在草丛里，或被树枝挂一下摔在草丛里，还有活命的可能性。”三十六计，走为上策。小蟾蜍孤注一掷地松开四肢，一跃而下。我迅速转身，下楼查看，只见那只可怜的小蟾蜍被摔死在楼下的大理石地面上。肚子鼓胀，四脚朝天，身下是模糊的血迹。

此时的我感到无限自责、遗憾和悲哀，一个无辜的生命又因我而消逝。如果不是我把它抓回家来，现在的它，还在工地上蹦蹦跳跳，逍遥自在。

对不起，小蟾蜍。是我害了你，但我不是故意的。我抓你来，本是想让你陪小猫一起玩耍的，且要放你回大自然的。未曾想，事与愿违，竟要了你的命。

为了表达我的歉意，我现在能做的，就是把你认真地安葬，让你体面地离去，不让你横尸户外，或随意被人扔进垃圾桶里。

于是，捡起小蟾蜍，在小区草坪的茂盛处找到一块稍高的地面，用小铁铲挖了一只小坑，让小蟾蜍躺了进去。我埋土覆尸，微堆小坟，微闭双眼，略作祈祷，正式告别了小蟾蜍。

呜呼哀哉！愿小蟾蜍君来世安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