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闽从林杏汽车站附近的一栋村民自建出租房走出,这是鹭岛岛外一片工业区和城中村的混合体,建筑低矮、道路四通八达。由于租金便宜聚集了大量产业工人和社会闲散人员。老闽总有办法找到他所需要的服务,年轻时老闽医治某种难言之隐时结识了一个江湖游医,几针普鲁卡因青霉素G打下去,老闽捡回一条命,一来二去就和游医成了朋友,有事没事就去小诊所坐一坐,总能掌握最新的流莺地图,按图索翼屡试不爽。
今天谈好三百一个钟,老闽有五十分钟的贤者时间,老闽喜欢利用这一节课左右的时间和人家聊人生理想,如果聊的投机还会劝人家从良,有些职业道德好的会附和几句,有些缺乏敬业精神的根本懒得理他,今天这位就是如此,全程都在刷抖音,搞的老闽觉得这三百花的不值。
老闽年轻时在一家代理自动取款机业务的企业做销售,为了跑业务也曾走南闯北去过不少地方。当时销售经理拿出一张中欧百万人均ATM机拥有量对比图指给老闽看,说:“各位同仁,这二十倍的差额就是巨大的市场蓝海,通过我们的努力可以把ATM机的百万人均拥有量做到欧洲标准甚至超越欧洲,而大家的收入也会芝麻开花节节高!”当时的老闽和所有同仁一样听的热血沸腾,全心投入到ATM机的销售中。
但众所周知,移动支付短短几年异军突起,现在连村里买菜都扫二维码,ATM机在中国轰轰烈烈的攻城掠地还没展开就偃旗息鼓,老闽的蓝海变成一片死海。不过老闽离职倒不是因为业绩,而是因为背着老婆勾搭公司女同事。老闽一次洗澡手机没带,短信被老婆看见,当晚就抓的老闽满脸花,第二天直接去老闽公司抓狐狸精,弄的人尽皆知,老闽实在混不下去,只能主动请辞。
这几年老闽自己在鹭岛做香料生意,其实就是给大排档快餐店供应各种食品添加剂,倒腾“一滴香”、“嫩肉剂”这些玩意。生意平平淡淡,糊口而已,但怎么也算一个“创业者”,所以派头还是要摆的,每年的同学聚会老闽都会参加,听狐朋狗友喊他一声“闽总”他就通身清快。只是最近几年聚会的人越来越少,都是有儿有女的中年人了,这种既不能和老同桌再续情缘又不能拓展人脉的垃圾聚会很多人都婉拒了,只有老闽等几个脱发厉害又爱高谈阔论油腻中年大叔乐此不疲,再加上几个读书时默默无闻,毕业后浓妆艳抹的中年大妈加盟,小型同学会也办的有声有色。老闽有个原则,聚会吹牛逼可以,喝酒吃饭必须AA,他不充大头请客包场也不占便宜蹭吃蹭喝,这是他作为一个“愤怒中年人”的做人准则。
年轻时老闽最喜针砭时弊,大谈国民劣根性,崇拜的就是鲁迅和李敖,不过鲁迅活在民国初年,李敖宣布民国亡国,这让老闽一个生在新中国、长在红旗下的“愤青”没了展示自己的舞台,平时胡诌几句解闷可以,到处胡说八道老闽也不敢。二十多岁宿舍卧谈会愤世嫉俗老闽是主角,现在都快四十了,再听他虾扯蛋的可不多。老闽平日刷刷微博看看宫斗剧,十多年下来让他产生隐隐有只大手无处不在的幻觉,他觉得自己是只在如来佛手指上撒尿的猴子无处可逃,所以他重新定义了一个闽南词汇“阿公”,每日故作神秘的和人说“跟着阿公,有肉吃!”又说“阿公饿急了,自己队友都啃!”,好像他爷爷是一头到处咬人吃肉的豺狗,莫名搞笑。
如果说洛苏是每个节拍都踩在准点上的幸运儿,那么老闽就是一脚踩一个坑的悲催货。他年轻时销售ATM机就不用说了,现在全部家当投入“一滴香”这些食品添加剂上,生意也是每况愈下,现代人越来越讲究吃的健康吃的新鲜,最反感人工添加剂。老闽的产品只能销到工业区附近的夜市排档,这些高污染企业逐年外迁严重影响了老闽的生意,他感觉到生意一年比一年难做了。老闽一穷二白的时候申请了鹭岛限价房,想踏踏实实占阿公的便宜,没想到自己做生意又赚了点,限价房的购房资格就丢了,但他看看鹭岛商品房的价格,再看看自己一年到头磕头求爷爷告奶奶赚的那点利润,马勒戈壁~~只能高喊“现金为王!”。至于现金为啥为王,怎么为王他不稀罕解释。
现在老闽老婆对他早就过了爱情保质期,小鲜肉变成老腊肉就不稀罕了,原来老闽在外风流是留情,现在再风流就要付费了。而且老闽体力每况愈下又没钱,他老婆还真不信有那个不图财又不贪色的傻妞会跟快四张的老闽聊爱情,吴秀波都办不到的事何况老闽一个卖“一滴香”的。所以专心带好一对儿女,对老闽的破事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根本不在乎了。
老闽房子倒是买了,不过不在鹭岛,是他闽西老家一个做豆腐干很出名的县城,现在在鹭岛美集区租两室一厅的楼梯房,其它倒也凑合,就是停车费比业主贵一倍而已。现在老闽属于认命不认输,认栽不认怂的微妙状态,他知道自己每日挂在嘴边的阿公不会特别照顾他,咸鱼翻身概率很低,可是改变现状谈何容易,还是每天刷鱼网舒坦,而且比同学会舞台更大,发挥空间更多。
老闽解锁手机屏保,看到老林给他的QQ留言,写道:“闽老师,您去年那篇“春节后人果然变少了”的帖子很有文采,一个人一副键盘嬉笑怒骂把房托驳斥的退避三舍,我们傻空盟很需要您发出有力的声音,希望您今年过年后再写一篇“春节后人果然又变少了”的续篇,我们傻空门徒必为您摇旗呐喊,以壮声威!”老闽看完留言,想起去年他和众房托大战六天,回帖盖楼167层的英姿,凭借自己犀利的文风一扫阿狗吃屎、阿乐封号的颓势,生生打出一番新局面,引得龚尚磕头拜服、“难看妹妹”另眼垂青,差点又成就了一段露水姻缘,自豪不由自主浮现在脸上。
其实洛苏曾点评过傻空盟众人,对老闽也算另眼相看。他说老闽比阿狗、阿乐之流的草包还算有几分生活阅历,但格局太低气量又小知识面也窄,自以为风雅中带几分痞气,想学开车最棒的导演写杂文指点江山又不肯如高国光那样认真做功课,只能忽左忽右的闪烁其词,每每遇到无法狡辩的死穴就把“阿公”抬出来唬人,好歹都看“阿公”的造化,所以他嘴里的“阿公”一会神一会鬼,配合老闽一张嘴。洛苏笑言:“他说要“撒泡尿让房托认识一下真实的自己”,可是谁撒尿不是先照到自己?可见其狗屁不通!”又言“要看潮水退了看谁在裸泳!”也不想想自己都在岸上裸奔了多久了...但洛苏可怜他也算“创业者”,不是纯种傻空,只是时运不济才越发愤世嫉俗,不太与他计较,留他几分薄面不愿过分刻薄罢了。
不过老闽可不领情,他一贯以为自己就是那战三英的“吕布”,人间第一的吵架王,轻易不张嘴,张嘴就要吵到赢!和他争论就是“八戒照镜子——自找难看”。
老闽按灭手机,心中已经开始构思今年的唱衰新贴,他默默的想:“年轻时我在校园歌手大赛上登台,蓄长发,戴铆钉,弹吉他,大声唱着《存在》,现在虽然我近视、谢顶、椎间盘突出,尿不过三尺,手中紧握保温杯,但我的内心还藏着一团熊熊燃烧的烈火,我是一粒蒸不烂、煮不熟还响铛铛的铜豌豆。我知道,虽然走过半生,但是我内心仍是那个穿着紧身皮裤,保持愤怒的战斗少年!我是傻空盟五老星之一的地愤星,我喂自己袋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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