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套住的外婆

昨晚看见童童的外婆，在楼下带着小外孙涛涛玩篮球呢。我有点惊奇，很知趣地没问她啥话。

童童一家是我们一层楼的邻居，是一户典型的二胎家庭。在2015年底二胎放开风声刚起时，童童妈妈就怀上涛涛，九月份生的二宝。

六月份外婆就过来照顾女儿了。她是个高大的老太太，身强力壮，六十多岁年纪。留着齐耳的斑驳短发，酱黄色皮肤，眼睛不大，脸上的皱纹似蜘蛛网般密集分布。说着又快又急的山东话，声音有些沙哑，为人粗爽热情。

她常常穿着花里胡哨不配套的薄衫中短裤，推着婴儿车下楼玩，看见认识的人就大声招呼：“下来了？”完了顺势走过来一起聊天，啥事都聊。聊久了，知道她家很多事情。她在老家种有十几亩苹果，还有地和菜，忙的不得了。家里小儿子有个大女儿，媳妇肚里也怀了二宝。

她常说的话就是：“我都不想来，我忙地不得了。可她婆婆不好，头胎嫌弃是个女娃，成天闹事不好好伺候，闹下了病根。这个我得过来好好给她补补身子。”

又说女婿：“他是个闷性子，几棍子打不出来个屁！出门不说，回来也不打招呼。有天半下午回来就说要吃饭，也不提前跟我讲，你说吃啥！”

临近春节，要回老家了，提前跟我们打招呼:“我走了，以后不来了，见不着了。真是的，给女儿带孩子算个啥事啊！”

2017年奶奶来带了一年。2018年这说啥也不来的外婆又被女儿诓过来了。她继续跟我们讲：“嗨，我才不想来。家里十几亩苹果，还有个老头。我孙子也得人带啊！”“带完这阵子，让他奶奶来，绝对不能来了！”

2019年轮到奶奶了，不知为啥，奶奶没来，这户人家过了半年囫囵日子。白天男人带娃女人上班，晚上女人带娃男人上班，大宝经常放养在外面，九点半还在我们家待着也没人来找。一段时间过去，一家人都面色青黄。女人嘴唇干裂起皮，有气无力地跟我讲：“我现在过的哪里是正常日子，就一个熬字。熬……”我很同情她。

七月暑假，突然看见外婆过来了，三年过去她还是那样的高大健壮。我过去问好并问她是不是过来帮女儿带外孙了。她很响亮地回我：“不带。就是过来过暑假，过完暑假我就回去了。”

邻居一家的境况因外婆的到来有了质的飞跃。她白天除了接送外孙，还经常在家蒸五六层的馒头包子，炖一大锅的排骨龙骨土豆胡萝卜，包一堆各种馅料的饺子，煮粥摊饼炒菜;一家人的脸色终于开始红润，过上了正常人的日子。

暑假过去，她还在。我又多嘴一问。她忙着给小外孙摇蒲扇赶蚊子，有点丧气的回我：“嗨，要我待到十一，过完十一我就回去！”

如今十一月了，她拎着一大袋玩具，紧追在到处乱跑的小外孙涛涛身后。我估摸着女儿留人成功，心软的外婆又被套住了。

儿女这事，谁更爱，谁受罪。被套住的永远是那些更爱孩子的父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