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情感] 水 葬 (02)

学习雷锋好榜样，

忠于革命忠于党，

爱憎分明不忘本，

立场坚定斗志強……

小武子骑在村头那株大构树的枝桠间，望着不远处传出激昂歌声的白龙庙，有如一只落单的蝉，听了传过来的一阵蝉鸣，也跟着鸣唱起来一一

学习雷锋，好榜样……

他腔不成腔，调不成调的哼唱，没有人听见一一也无所谓的，因为他不大懂他哼唱的调调，到底唱的啥呢！

桃花淌的夏天，一多半都是这般无聊。更多的时候，他会盯着白龙庙山墙四角雕鹰翅膀般的飞檐，独自无声无息的出神，那感觉就如在襄河对岸看屋顶飘扬着的红旗一样，也隐隐约约有份神秘感。

白龙庙本是三间破烂不堪青砖青瓦的小庙宇，距桃花淌约一里开外，背靠着襄河，朝向冲着桃花淌。据说这庙有些年份了，桃花淌上了年纪老一辈的人讲，很久前有一年襄河洪水泛滥，险些在此决堤，官府中有人崇尚神学，遂修一庙宇镇压于此。新建时，香火旺了些年，后来因不是名庙名刹，香火钱亦养不活和尚修士，逐渐荒芜废弃，成了落难讨饭者的歇脚地。不过逢年过节，偶有稀许香烛，供奉于几尊脱色少臂的泥坯菩萨跟前，虔诚得不太庄重一一啥也不懂的小武子可调皮的对着泥菩萨的肚脐眼撒过尿，不过那泥菩萨还是对着他憨笑……

后来一天，不知哪里来的一群半大不小的小子，戴了红袖章，把白龙庙里的泥坯菩萨给砸了个稀巴烂，连庙门前的两尊石狮子也让他们费了好大劲拖上襄河堤，然后喊着口号，"破四旧，立四新"，一、二、三……把石狮子给推滚向翻着旋涡的河流之中。

小武子责怪他们毁坏了他的一处嬉玩之地，谁知那庙宇后来又成了学堂，青砖墙让人刷白，写上筛箕大的红字，跟小伍子差不多大小的孩子，大多进学堂去了。

可小武子进不去，因为学校要缴三毛五分钱的学费。

没有进学堂的，还有摆渡黑脸叔的哑巴闺女，小武子忘了她叫么名了，桃花淌的人都叫她哑巴，让小武子莫名觉着讨厌的称呼一一因为讨厌，小武子就有自己喜欢的叫法一一哑丫。

"哑丫！"

小武子喊哑女时，哑女嗯嗯哑哑，很髙兴的样儿，羊角辫一搭一搭，冲着小武子傻傻地笑……

小武子正在枝哑间，回味着与哑丫在白龙庙玩耍的场境时，树底下一声叫唤，惊了他一跳。

"武子，还不下来，看不叫你哥打你！"宋春兰噔着一双丹凤眼，尖着嗓子喊。

小武子赶紧溜下枝头。

宋春兰拉着小武子的手，拍打他的屁股 : "摔下来么办？……"

这宋春兰可是大哥贤文未过门的媳妇，也就是小武子未来的大嫂。

按理说罗家三兄弟，无父无母，一间茅草棚子，正经人家父母健在的家庭，要结门亲，也不是容易之事，何况他们家！可人家宋春兰不嫌弃，只相中罗贤文一表人才。

宋春兰可是桃花淌附近几个村上数得着的美人坯子，父亲宋正林更是方园十里有名的郎中。这宋家是中医世家，在桃花淌较杂姓的外来户(逃荒流落至此的，统称外来户。)可有天壤之别，可说是桃花淌少有的殷实之户。

正是如此，身为独女的宋春兰，就有不慕家世，不惧世俗的本钱，偏偏喜欢个穷小子，叫那隔着衣衫可把脉的宋郎中哑口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