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车上听回家的人交流各地的方言。
有的地方总说“一块人”,说起来也很好笑,人怎么能一块块的呢。青年的男子满脸沧桑,看起来邋里邋遢,却又有世俗油腻的幽默,说完围着的一圈人都笑起来。在清晨的昏昏欲睡里为过路的旅人带来一些些精神,也带来陌生人之间的话题,安全又保险。
有个阿姨说起有个地方总把“热”说成“让”,虽然说出来也很有代表性,可惜她没有大叔的幽默,说出来也没有符合她。只有那个大叔点点头,当做一件很让人认可的事情来认可。
这一趟火车从遥远的乌鲁木齐开过来,虽然很喜欢这种氛围,可是邋里邋遢的大叔们太多了,车厢里有一股奇怪的味道。幸好他们下一站就要下车了,我一个人要“享受”空旷的车厢了。
阿姨们,大叔们早半个小时就把行李拿出来,站在火车车门,随时准备下车。我上车的时候听阿姨和她的女儿说悄悄话,大意是运气很好,她们坐的位置没有人上车来,让她们能够这一个晚上坐着过了。现在要到家了,她在大叔们的帮助下从行李架上拿下一个巨大无比的黑色行李箱,手握着行李箱的拉杆,站在车门处的过道,把小姑娘拉在身边,偶尔和大叔们说几句,但大多数都保持沉默。回家,是最让人复杂的感情寄托。
小姑娘的家在四川,可是她生长的地方都不是这里,与其说这里是家,不如说这里是户籍的地方。妈妈生长在这里,带着她出去打拼,于是她的家也跟着改变了。
阿姨说起回家总是兴致勃勃,还担心着家里的大儿子,几次和女儿说起“你哥哥肯定还没起床。”脸上带着打趣,满满都是回家见到亲人的幸福感。
可是女儿没有这种幸福感,反而有一种我小时候去亲戚家里的同款忐忑感。小姑娘和妈妈相对坐在我旁边的时候,女儿试探着问妈妈:“我们回去住哪儿呢?”
“住家里啊,还能是哪里。”妈妈笑得很开心,和蔼的样子就差一点点要摸摸女儿的头了。
“我的意思是我们住楼上还是楼下……”声音越来越小,听起来也没有底气,感觉自己说了什么蠢话。妈妈笑着,重复说“咱们回家肯定是住家里啊。”说了两回就说了别的,不再提起这个话题。
哪怕是家,常年不在,没有时间堆砌的亲切,陌生感也是不可避免的,何况是女儿从小就不在的地方呢。
火车,容纳了不同人生经历的人。我们总把人生比做一趟车程,有些人总是提前下车。其实这一趟车程很厚重,承载了很多不同的人生。人生的千姿百态恣意生长,在火车上短短得交汇,又从车站流开去,继续人生的无限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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