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这是读了一遍之后摘录的句段，等我再次整理的时候，发现其中的味道，并不断的想象加缪的面孔下他在叙述这些事情的时候，他如何的表演着，如何的面对着自己。
今年听到一位老师讲，其实发生了事情不要紧，重要的是你如何去诠释它？
堕落。堕落之前是怎么样的？堕落之后又是什么样的？两种不一样的诠释，于个人而言，与家国而言，如此去思考，便觉得万般虚幻，真真假假，实在不敢细想，荒诞、恐惧、虚妄、笑骂......
如今，从前到以后，所追求的“真实”又是什么呢？佛教说“念”，确是念不可灭，无相又是什么呢？于此间去追求意义，便陷入无助的境地，一心造世界，恐怕也是极可怕的。
众生的面孔，究竟是什么样的呢？人生是苦的，这又是什么“苦”呢？
一生所为，惟有自己清楚；自己对自己有审判权，其他人都无权干涉，肆意而热烈的活着，尽兴而过，此生无憾！
不破不立，又立又破，破之又立，哪有那么多的条条框框呢？敢于直视自己，以切身的感受去描述，而不是随波逐流，生命的旅途，给时光以生命，而不是给生命以时光。
惟有自我主宰，深深的意识到这一点，对一切进行审判。仿佛这就是“堕落”的终极答案。
——2021.10.10樊登书店
1、然而，这话虽然在表面上对这位朋友适用，但它在心中，也有人类般的积怨，只不过它总是隐藏得很深。
它语焉不详的谈吐本身就让人捉摸不透，也赋予了它一种令人生疑的气质；
它写在脸上的凝重，仿佛在质疑人类存在的合理性，让人感到些许紧张；
还有它那副一成不变的模样，也彻底打消了顾客与它谈论任何与酒吧无关事项的兴致。
看，他身后的那面墙，在它后脑勺正上方有一块长方形的空白，似乎在提示所有抬头看的顾客：这里有过一幅画。
2、咱们的社会与食人鱼的杀人方式也没有太大的区别。
“您想不想像其他人一样，过上体面的生活？
”想都不用想，您的回答一定是“想”。
怎么会有人不想呢？
“既然您也想，社会就会帮您收拾得清清白白。
您只需要一步一步投入工作、创建自己的家庭、加入一些娱乐休闲的俱乐部……”就像食人鱼，小小的牙齿却能一点一点地嵌进肉里，一直啃出骨头来。
我如此措辞可能有失公允。
也许，我不该夸张地称其为“社会的杀人机制”。
毕竟，这是我们人类亲手构建的机制。
换句话说，这是一个“谁剥削谁”的问题。
3、第一个问题：您富有吗？
还算不错？
好的，了解了。
第二个问题：您会救济穷人吗？
不会吗？
好的，这就说明您是一位撒都该教派的教徒。
如果您不太了解你们的《圣经》……我知道《圣经》对您的意义并不大。
啊！
您居然认为《圣经》很重要吗？
也就是说，您对《圣经》很熟悉吗？
现在，您的的确确勾起了我的好奇心。
4、我敬佩他们不知疲倦的勤奋和有条不紊的耐心！
当一个人毫无品格的时候，他唯一能做到的就只剩下有条不紊了。
5、我认识一位拥有一颗赤子之心的人，他从不怀疑每一个人。
而且，他是一个和平主义者，一个自由主义者，平等地热爱所有的人类和动物。
是的，他的确是拥有一个独一无二的灵魂，这是毫无疑问的。
嗯，在欧洲最近一轮的宗教战争期间，他选择退休，回到了这片国土。
他在家门上写下一行字：无论您来自何方，欢迎您的到来。
您能猜到谁接受了他的邀请？
一群民兵破门而入，就像在自己家里一样肆无忌惮，最后将他开膛破肚。
6、我毫无保留，竭尽全力。
如果说正义每晚都在身边同我过夜，也绝非夸大其词。
我敢打包票，如果您看过我在法庭上精准无误的陈述、拿捏到位的情绪管控、激情澎湃的说辞、收放自如的慷慨陈词，您也会对我大加赞赏。
我生来就有一副扑克脸，可以毫不费力地摆出一副高尚的姿态。
除此之外，我的体内一直有两股真挚的情感在支撑着我：第一股是在法庭上站在正义一方的满足感；
第二股则是对法官与生俱来的鄙视之情。
也许这种鄙夷根本不是出于本能，我现在意识到这是有原因的。
但在旁观者看来，这似乎是另一种激情的体现。
但至少就目前来看，不可否认的是，法官的存在仍然是合理且必要的，您也认同这一点，对吧？
然而，我始终不明白一个人怎么能允许自己担任这种不可思议的职务，但我不得不接受这一既定的事实。
7、我心里知道我是站在正义这一边的，这就大大减轻了良心上的不安。
尊敬的先生，法律所赋予的合法性、正义所引发的成就感、自尊所带来的愉悦感对我来说至关重要。
这三种强大的动力驱使我脚踏实地、勇往直前。
倘若它们不复存在，像我这样的人就会沦为疯狗。
大多数作奸犯科的人只是因为不愿承认自己的错误而犯下罪行。
8、我甚至有幸被授予荣誉军团勋章两三次，但我都谨慎而庄重地婉拒了。
这是因为在我的眼中，拒绝这些荣誉才是真正的荣誉。
最后，为穷人打官司时，我从来不会收取一分钱，但我也从不对外吹嘘这一点。
尊敬的先生，请不要以为我在自我标榜—这一点并不会为我的个人荣誉加分。
在人类的社会中，贪婪正在逐步取代野心的位置，我总免不了对此挖苦嘲讽一番。
我心怀更高的个人追求。之后，您一定会发现这句话在我身上得到了充分的印证。
听了我的话，您可能会认为我是一个自鸣得意的人。我享受着自身的存在，我们都知道这意味着快乐。
当然，为了不激怒别人，我们有时会假惺惺地谴责这种快乐，并称其为“自我中心主义”。
9、事实上，讲究礼节是我人生的一大乐趣。
10、总的来说，为了出一时的风头，这些不幸的人投入的成本未免也太高了；
而我正相反，作为他们的辩护律师，在同一时间、同一地点却毫不费力的名利双收。
不过，这也一直激励着我尽其所能地工作，而且总是以最低的价格收费。
我深知，他们付出的时间、精力和金钱在一定程度上是为我所用。
而另一方面，我也为辩护付出了足够的心血、气力、才能和情感，因此对于他们，我已经做到了仁至义尽、问心无愧。
法官惩罚了罪行，罪犯付出了代价，而我不受任何责任的束缚，超越一切形式的审判与惩罚，沐浴在纯洁、无邪的自由之光里。
尊敬的先生，我是不是就像穿越回人类堕落前的伊甸园里，过的是一种返璞归真的生活？
没错，的确是这样。
我从来不需要学习如何生活，因为我一出生就知道关于生活的一切。
有些人在生活中面对的主要问题是学会保护自己不受其他人的伤害，或者至少养成对他人逆来顺受的生活习惯。
11、我与生活中的点点滴滴都和睦相处，我本人也从头到脚与生活融为一体，既不会否定生活的讽刺与伟大，又可以欣然接受生活对我的奴役。
无论是恋爱中的男女，还是孤男寡女，情欲都时常困扰或压抑着他们。
而对我来说，虽然我从中获得了无尽的快乐，但从来没有沉湎其中。
我生来就有一个和谐的身体，与我接触的人也能感受到我由内而外散发出的和谐之气。
12、当一个人经历了灾祸，首相之流倒是可以轻车熟路地表达廉价的慰问，但友情和陪伴就是另外一回事儿了。
获得一份货真价实的友情是一段漫长而艰难的过程；
但一旦获得了友谊，又很难轻易脱身，只能将计就计、顺水推舟。
或许您的朋友有义务经常打电话，问您今天是不是决心自杀，或者您今天是不是需要陪伴，想不想出门活动，但无论如何，不要指望您的朋友每天晚上都会给您打电话。
不过不必恐慌，如果他们真的来电话了，那将是您不再孤单的一晚，生活也会因此而充满微笑。
13、敬爱的先生，哪位朋友会为我们睡地板呢？
我自己又能为哪位朋友睡一辈子地板呢？
可我要说的是，我愿意成为这样的朋友，而且我一定要成为这样的朋友。
是的，总有一天我们都能做到，那将是我们的自我救赎。
但要做到这一点并不容易，因为友谊总是漫不经心，或者说友谊至少是有心无力的。
朋友总是无法兑现他想兑现的事情。
也许，友谊的渴求还不够强烈；
也许，我们还不够热爱生活。
您有没有注意到，唯有死亡才能唤醒人类的感情？
您没发现人类有多爱那些刚刚离世的朋友吗？
我们是多么羡慕那些满嘴尘土、沉默不语的人！
一看到他们，我们的颂词便脱口而出，那可是他们用一辈子换来的。
但是，您知道为什么我们总是对死者更加公正和慷慨吗？
14、不，我们最喜欢的朋友是刚刚死去的朋友和在痛楚中惨死的朋友；
不，我们最喜欢的是我们自己的感情，也就是我们自己！
15、不管怎么说，我还认识一些人，他们表面上刚正不阿，骨子里却没有那么忠贞不渝。
我认识一个男人，他把生命中的二十年献给了一位粗枝大叶的女人，为了她牺牲一切（包括朋友、工作，甚至体面的社会地位）也在所不惜。
可是，某一天晚上，他却亲口坦白自己没有一天爱过这个女人。
他像大多数人一样，在某一天突然厌倦了这段感情。
于是，他推翻一切，从零开始，为自己的生活创造了一种跌宕起伏的戏剧性。
如果要给大多数人类事业一个合理的解释，那就是有些事必须要去完成，哪怕是被不爱的人奴役，哪怕是战争，哪怕是死亡……啊，葬礼万岁！
我至少没有以这样冠冕堂皇的借口行事。
我始终主宰着我的生活，所以我也不会对生活感到厌倦。
我之前提到的那个晚上，可以说是我最百无聊赖的一晚。
16、我深知人类无法摆脱想要操控他人的欲望，也无法适应无人侍奉的生活。
就像每个人都需要呼吸新鲜空气一样，他们需要自己的奴隶，而每发出一个命令就像进行一次舒畅的呼吸。
17、所以说，权力可以解决一切争端。
人类花了好一段时间，才悟出了这个道理。
也许，您也发现咱们老派的欧洲终于更新了陈旧的思维模式，我们再也不像过去那样说：“这就是我个人的看法。
不知您有何反对意见？
”我们已经来到了清醒的时代，发表公开声明已经取代了对话。
18、我的好朋友，我必须向您谦卑地承认，我一直认为自己是一个自命不凡的人，所以无论我谈到什么话题，总是“我，我，我”地说个不停。
这样的句式已经构成了我高贵人生的主旋律，自吹自擂也成为我唯一的说话方式，而且我尤为擅长用极为克制的态度夸夸其谈。
诚然，我一直过着随心所欲，却又自我约束的生活。
坦率地说，在与他人的交往中，我更加无拘无束，因为我实在找不到能与自己匹敌的人。
正如我告诉过您的，我一直认为自己比其他人都要聪明，也更加敏锐，更有技巧，就像是神枪手，车技娴熟的老司机，最好的情人。
即使在我的弱势领域如网球，我也相信如果能有足够的训练时间，我至少能打进一线网球运动员的行列。
我只看到自己的优越之处，这恰好说明了我内心的仁慈和平静。
即使我真心地关切他人，那也纯粹是出于一种自视颇高的优越感，在施以怜悯与同情。
19、对我来说，一切都是掠过的剪影……对，一切都是浮光掠影。
平心而论，健忘也有健忘的好处。
如果您留心，就会发现有一些宗教的教义包含宽恕他人对自己所有的冒犯。
那些虔诚的教徒的确会选择原谅，但他们不可能就此忘记。
相反，我不会轻易原谅他人对我的冒犯，但我最终还是会把这些过节忘得干干净净。
如果死对头以为我还记着他的仇，却见到我对他笑脸相迎，一定会大惊失色。
按正常人的性子，他要么会钦佩我的宽宏大量，要么会鄙视我的胆小怯懦。
然而，他绝不会想到真实的原因是如此的简单，更不会料到我甚至连他的名字也一并忘记了。
总体来看，健忘的毛病一方面使我看上去不近人情、忘恩负义，另一方面也彰显了我广阔的胸襟。
就这样一天又一天过去了，除了“我，我，我”的主旋律的单曲循环，我的生活没有任何连贯性可言。
20、首先需要做的是确保与旧情人藕断丝连，接着便是旧情复燃。
当然，这一切都是我亲力亲为。
有时我甚至要她们对我发誓，今生今世只属于我一个人。
这样，我就可以彻底摆脱患得患失的折磨。
不过，这种折磨不会真的扰乱我的心与想象。
这实际上得益于我深入骨髓的自负：我实在想象不出我的女人会被其他男人吸引（尽管大量的事实证明我的判断是错误的）。
誓言一出口，她们便束缚了自己，而我却因此获得解放。
既然她们不会再属于其他人，我就可以随时与她们一刀两断；
要知道，在她们朝三暮四的时候，我反倒没有这样的“生杀大权”。
在她们看来，誓言给了我一个长期有效的凭证，我对她们的所有权得到了合法的保障。
听起来很奇怪吧？
可事情就是这样，我亲爱的朋友。
21、每天夜里，我也和女人们厮混在一起，时而禁欲寡欢，时而荒淫无度；
但一到白天，我就像一条敬业的看门犬，坚守在自己的岗位上。
就这样，我只是在生活的表面浮沉，从没有一天潜入到现实里。
我从未认真阅读过一本书，从未真心热爱过一位朋友，也没有游览过几座城市，更没有赢得过任何一个女人的芳心。
抱着悲观厌世的态度，我漫不经心，敷衍了事。
那些形形色色的人在我身后络绎不绝，想从我身上寻觅一些实在的东西，但他们一无所获。
对他们来说，这就是问题所在；
而对我来说，我只是单纯的健忘而已。
我唯一能记得的就只有我自己。
不过，我渐渐恢复了记忆。
或者更准确地说，我就像回到了遗忘之地，挖掘出了一直在等待着我的记忆。
22、简而言之，我想在每个领域都占据主导地位，这也是我整天装腔作势的原因。
而且，我一直以展现自己的体魄（而非才智）为傲。
但这一次，我不仅在众目睽睽之下挨揍，而且毫无作为，我再也无法维持自己一向完美的公众形象了。
虽然围观的群众肯定早已经将这件事抛之脑后，但如果我真的如自诩的那样充满智慧，那为什么这一幕会久久在我的脑海中挥之不去呢？
一直以来，没有什么事情会激怒我，我甚至不会因此而自责；
但这一次，由于无法冷静地接受这一难堪的后果，我出离愤怒。
23、虽然不想承认，但我还是要说，我宁愿为了和一个美丽的歌舞团女演员约会，而放弃十次与爱因斯坦见面的机会。然后，我会在与女演员的第十次约会后暗自神伤，为没能见到爱因斯坦而深深惋惜。
总而言之，除了短暂的享乐间隙，我从来不会主动关心重大的事务。
24、我亲爱的朋友，领您到这儿来，可不是为了欣赏异域景致的。
看看那些头饰、木屐、五颜六色的房子，那些用蜜蜡制作的蜡烛，还有那些渔民正抽着的烟斗……这里的每个人都可以向您介绍类似的小玩意儿，但我是为数不多的能向您介绍这里最重要的物质文化遗产的人。
我们快要到堤坝了，沿着堤坝往远处走，就可以避开那些喧宾夺主的房子。
请坐，感觉怎么样？
这难道不是小岛上最一流的留白风景吗？
瞧瞧左边的那堆灰烬，当地人管这个叫沙丘；
灰色的堤坝在我们的右侧；
暗淡的沙滩就在我们的脚下；
大海在我们眼前，不过这海水的颜色真像稀释了的洗衣粉；
辽阔的天空倒映在这苍白的海面上。
这景色真像是地狱！
25、在那段时光里，我只知道索取，却不知道回报；
我兴师动众，让那么多生灵为我服务，它们就像以备不时之需的食物，统统被我储存在了冰窖里。
想到这一切，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种涌上心头的奇怪感觉，也许这就是羞耻吧？
我的好朋友，请告诉我，一个人羞耻难当的时候，是不是内心会产生一种灼烧感？
是吗？
那可能就是羞耻的感觉了。
不过也有可能是与荣誉有关的一种荒谬的感觉。
26、死亡一方面会彻底断绝我与她们的关系，另一方面又能解除我身上的负担。
然而，一个人总不能盼着所有人都去死，更不能为了独享自由而杀光地球上所有的人。
无论是我自身的情感，还是我对人类的热爱，都谴责这种惨无人道的暴行。
在回忆自己丰富的情史时，唯一在我心底翻涌的便是感激之情。
只要一切进展顺利，我便能在感情的世界里来去自由，心情也很宁静。
刚与一位情人分手，我就到了下一位情人的床上。
而且我对待她们中的任何一位都要比上一位更加温柔、体贴，我的心情也愈加愉悦。
这种感觉就像我把欠上一个情人的债又依次还给了其他的情人。
您别看我的感情混乱，但我心里始终有一杆秤。
我之所以需要那么多的爱，只是为了在我需要的时候可以一举获得。
是的，我承认自己很难活下去，除非世间万物（或者绝大多数物种）都为我而生，永远处
27、即使她们有一天回心转意，我也能无视她们的存在。
不，当我面对分手的危机时，激励我行动的并非昔日的情意，而是对被爱的渴望，以及拿回本该属于我的东西的占有欲。
我一直被爱，而旧情人们一一被我遗忘。
就这样，我春风得意、容光焕发，享受着情人们的簇拥。
但您是知道的，一旦挽回了旧爱，我又难免感到不堪重负。
每当我为情恼怒的时候，我就会告诉自己，最理想的解决方案是诅咒这些情人不幸身亡。
28、我故意抛弃她，又挽回她，强迫她在不合时宜的时间和地点与我交欢。
在长期对她进行虐待后，我竟然像狱卒对自己的囚犯一样，对她产生了某种依恋之情。
直到有一天，在剧烈的痛苦和强迫的快感之下，她居然大声地对我表达了感激。
但也正是那一天，我与她正式一刀两断，从此不再想起她。
亲爱的朋友，您彬彬有礼，一直默默倾听，我很感激。
我很同意您的观点，这的确是一段不光彩的经历。
但是，请您也想想自己的生活吧！
回首往事，也许您也能找到类似的故事说给我听。
至于我，当我偶然想起这件风流韵事时，还是会忍俊不禁，但我这笑与正常的笑不同，反倒和卖艺的桥上听到的那种笑有些类似。
我在回顾自己在法庭上的陈述和辩词时，也常常开怀大笑。
29、当然，您说的“灵魂可以看见”很有道理。
但我要说：首先，我们需要论证灵魂是否存在；
其次，需要核实灵魂是否真的长了眼睛。
您知道的，人无法确定这一点，永远也无法确定。
若非如此，所有的问题都会得到明确的解答，人人在临终时也都会受到足够的重视。
只有当一个人死去了，人们才会相信他生前的观点、诚信，以及他所承受的痛苦。
只要一个人还活着，他的观点就永远存在争议，他本人也永远值得怀疑。
30、让我们直说了吧。
我热爱生命，这是我真正的弱点。
我太爱它了，所以当谈到与生命无关的话题时，我毫无想象力可言。
您不觉得这样的热爱有点儿市井的味道吗？
贵族向来要以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看待生命的问题。
到了紧要关头，有的人宁死不屈；
可我太爱自己了，宁愿屈服苟活。
好吧，在我告诉了您一切之后，您认为我这一路都经历了什么？
对我自己的厌恶吗？
得了，得了，要是说厌恶的话，也是我厌恶别人。
我承认，我知道自己的弱点，也为它们感到难过。
但我却能凭借我难能可贵的固执，把它们忘得干干净净。
不过我也从来没有停止过对他人的指责。
您一定觉得很诧异吧？
31、如果没时间的话，光是看一看您自己的家人，也能有所启发。
我亲爱的朋友，我们绝不能给人们留下任何批判我们的把柄。
否则我们前脚刚死，后脚就会落得个身败名裂的下场！
必须要像一个驯兽师那样提前防范。
想想看，如果一个驯兽师在刮胡子时不小心割烂了脸，他身上的血腥味对笼子里那群猛兽来说，该是多么诱人啊！
当我开始怀疑自己也许不是一个令人钦佩的人时，我突然意识到了这一点。
从那以后，我变得谨慎起来。
倘若我流了一点血，就全完了，人们势必将我蚕食得一干二净。
我与同代人的关系虽然在表面上依旧如故，但实际上已经渐行渐远。
我的那群朋友们也始终如一，没有变化。
他们像往常一样，时不时就热情洋溢地感叹与我相处的融洽与安心。
然而，我只察觉到体内的失调与混乱。
32、如果一个人想要他人谅解自己的幸福与成功，就必须慷慨地和他人分享；
但如果一个人想要快乐，就不应该过分照顾他人的感受。
要知道，一旦在乎他人，就走上了一条没有尽头的死路。
这么看来，我只剩下两条路可走：选择幸福之路，但一路上充斥着他人的批判；
选择痛苦之路，但能够获得他人的宽恕。
就我而言，无论选择哪条路，都遭受了极
为不公正的对待。
我仅仅是度过了一段幸福的时光，就受到了无端的谴责。
一直以来，人们对我的生活产生了一种不谋而合的幻想，而我就生活在他们规划的幻想世界里；
在残酷的现实里，批评、奚落和轻蔑如雨点般打在我身上，我还必须面带微笑，毫不在意。
每次我想到这里，脑袋一下子就清醒了，接着就像遭受了重创一般，突然失去了所有的活力，只有耳边还萦绕着人群的嘲笑声。
每一个遭遇这种困境的人，甚至包括超凡脱俗的圣人，都是不堪忍受的。
但凡遭此大辱，脸上必然会堆满仇恨。
因此，为了不被他人批判，人们总会抢先批判他人。
除此之外，您还能指望什么呢？
人类就是这样，怎么受到的攻击，就怎么攻击回去，仿佛清白无辜已深深地刻进了所有人的骨子里，没一个是有罪的。
33、每个人都认为自己是特殊的存在，每个人都想上诉，每个人都为了力证清白而付出任何代价也在所不惜，甚至是指控全人类或众天神。
如果您恭维一个人通过后天的辛勤教育培养出了机智、慷慨等品性，那么他不会太过高兴；
但是，如果您直接赞美他有着与生俱来的慷慨与智慧，那么他一定会心花怒放。
又或者，如果您安慰一名罪犯，他的罪行并非出自他的本性，而是由一系列不幸的外界环境造成的，那么他一定会对您的理解万分感谢；
如果您是在法庭上用这句话为他辩护，那么他甚至会感激涕零。
话又说回来，与生俱来的诚实和聪颖并不
34、然而，这些地痞流氓仍然要求当庭赦免自己，也就是想推卸责任。
他们有的人不知廉耻地拿先天因素为自己辩护，有的人则将自己的罪因完全推给外界环境。
然而，这些辩护的言论听起来完全自相矛盾。
在他们看来，他们在出生时就得到了神圣的恩赐，所以自身的美德毋庸置疑，当下所犯的错误只是由于一时的不幸，力证清白才是当务之急。
正如我告诉过您的，这是一个逃避审判的问题。
然而，逃避审判谈何容易？
听审的人很难仅凭几句话就赞赏一位犯人的品性，原谅他的罪过。
现在的人一门心思忙着发财，知道为什么吗？
想过这个问题吗？
当然是为了权力！
35、最重要的是，当您的朋友请求您对他们真诚相待时，请不要随意给出您的许诺。
实际上，他们这么说，主要是为了自我感觉良好，同时还能从真诚的许诺中获取进一步的保障。
真诚怎么可能是友谊的条件呢？
凡事都力求真情实意，这无疑是一种病态的狂热，它能燃尽所有的情感，也没有任何情感能够抵挡它的攻势。
这种偏执的恶癖虽然有时也能抚慰人心，但更是自私自利的一种体现。
所以，当您不幸地结交了一些要求您付诸真心的朋友，先不要犹豫，信誓旦旦地答应他们，接着撒一个弥天大谎。
只有这样，才能加倍证实您对他们的友情，他们那深切的私欲，才会得到片刻的满足。
36、我们很少向比自己优秀的人吐露心声；
不仅如此，我们还会尽力避免与他们为伍。
与之相反的是，在大多数时候，我们会容易与彼此相似或者同病相怜的人成为心腹之交。
也就是说，我们既不愿意自我纠正，也不愿意自我完善。
我们必须被人批判，才能发现自身的不足，但在人生的道路上，我们最需要的就是他人的怜悯与鼓励。
简而言之，我们一边希望免除洁身自好的麻烦，一边希望自己不会因此而内疚。
长此以往，我们既不能放浪形骸之外，也不能静以修身，俭以养德；
我们既非恶贯满盈之徒，也非乐善好施之士。
37、那一夜听到的叫声很明显是向我呼救，但我无动于衷。
我本应该有所回应，甚至应该顺着声音去一探究竟。
想要在这件事上寻找解脱谈何容易？
那挥之不去的笑声和耻笑我的人，让我看清了我自己。
最终，我得到了一条真理：我远比想象中复杂。
我的朋友，别笑，这条真理并不像听上去那么简单。
实际上，只有在发现了所有的真理后，我们才会提炼出所谓的“基本真理”，仅此而已。
38、在审阅记忆的过程里，我意识到谦逊能让我熠熠生辉，谦卑能让我战无不胜，美德反倒让我欺压他人。
我以和平的方式发动战争，最终以大公无私的姿态，得到了我想要的一切。
例如：如果别人忘记了我的生日，我从来不会抱怨一句。
人们甚至对我在这个问题上的缄默，表示惊奇和钦佩。
至于我大公无私的真正原因，我就更加不会说出口了。
有的时候，我真心希望自己能被所有人遗忘，这样我就可以不再抑制心底的悲伤。
就在前几天，我惊奇地发现遗忘之光打在了每一个人的身上。
我当时就告诉自己要保持警惕，不能露出任何破绽，以防那些曾被我忽视的人意识到了还有遗忘这回事，更加要提防他们当街记起我这个人来。
39、这样看来，我的种种美德只不过是我勉强向外界展现的正面形象。
的确，从另一个层面来说，我的全部缺点反倒统统变成了我的优点。
例如：为了掩饰生活上的堕落，我不得不在善良的本性上戴一具冷漠的面具，但正是这样大公无私的冷漠，让我赢得了人们的爱戴，还大大满足了我的一己私欲。
是时候停止这一切了。
太过圆滑的形象反而会难以自圆其说。
为什么？
我看起来很强硬，但我从来都不能拒绝一杯酒或者一个女人的邀请。
在公众的眼里，我热爱社交、精力充沛，可他们不知道我一到床上就变身为一位作威作福的暴君。
我向朋友们表明我对友谊的忠诚，但我没有一个真心喜爱的朋友，也没有一个尚未背叛的朋友。
40、我最擅长的事情便是蔑视一切。
那些我经常帮助的人，恰恰是我最鄙视的人，虽然我对待盲人礼仪周到，但我每天都会暗地里向他们的脸上吐口水。
坦白地说，我做的这一切，有什么冠冕堂皇的借口吗？
倒是有一条，但毫无说服力可言，因此我羞于开口。
不管怎么说，我在内心深处一直坚信，在人类的各类活动中，没有一件事情值得严肃对待。
也许这正是因为我至今没遇到过一件严肃的事情，所以我压根儿不知道严肃的事情有什么。
41、在我眼里，事物要么有趣，要么乏味。
世上的确存在一些奋斗与信念，是我从始至终都无法理解的。
因此，我总是带着惊讶和怀疑的眼光，看待那些匪夷所思的人类。
42、您知道为什么人们要将那个人钉死在十字架上吗？
没错，就是您脑袋里想到的那个人。
嗯，杀一个人总能找出各种各样的理由，但支持一个人继续活下去的理由却总是少之又少。
这也是为什么原告的律师不计其数，而被告的律师却寥寥无几。
除了两千多年来老生常谈的理由，选用十字架酷刑还有一个重大的原因，那就是那个人其实也很清楚自己并非完全清白之人，但我不明白为什么人们对此讳莫如深。
他即使未曾犯下众人口中的那些莫须有的罪孽，也的的确确犯了一些别的罪。
我敢说，他甚至在临刑前都不知道自己身负的罪名叫什么。
不管怎样，他难道真的一概不知吗？
毕竟他才是罪恶之源。
我想，他一定知道诸圣婴孩殉道庆日
[7]
当天发生的事情。
43、直到今天，我也依然热爱周末人满为患的体育馆与剧院。
只有在这两个地方，我才能找回曾经的天真烂漫。
然而，当我们面对爱恨情仇、生老病死、穷人生计的问题时，谁又能接受这种“一本正经”的态度呢？
处在这种情况下，我们又该何去何从？
44、为了演好自己在职场、家庭、公民生活中的角色，我表现得彬彬有礼，但骨子里的懒散又总是让我心不在焉，最终搞砸了所有的事情。
人性的双重性在我的一生中展现得淋漓尽致：我越是郑重其事，就越是置身事外。
这终究是我不肯悦纳自己的主要原因。
更糟糕的是，我的愚蠢一方面迫使我以最暴戾的方式应对众人对我失职的批判，另一方面又在不停地催促我寻找出路。
有一段时间，我的生活似乎一成不变。
我就像一列火车，每天沿着规定的轨道前进。
但莫名其妙的是，周围的赞美声却依旧铺天盖地地向我袭来。
45、您是知道的，我不仅不信上帝那一套，甚至自认为位于上帝之上。
是的，我知道了，这是一个向我的一位朋友或者我曾深爱过的女人坦白的问题。
倘若不这样做，即使生命中只藏有一条谎言，死亡也会让它永生；
后世再也没有任何一个人会知道这件事的真相，因为那个唯一知情的死人已经把他的秘密彻底带走了。
过去，每每想到这种对真理的绝对抹杀，我都不禁头昏脑涨。
但到了今天，这个想法反倒让我偶尔感到一种微妙的快乐。
每个人都想窥探我的秘密，刺破我的谎言，但只有我一个人知道所有的真相。
即使三个国家的警力联合出动，调查我的底细，也终将徒劳无获。
一想到这里，美妙的滋味便无以言表了。
现在好了，我已经豁然开朗。
只怪我当时苦苦纠结的时候，没能早早地想到这一点。
46、面对历史长河，个体的谎言就像是一颗渺小的雨滴，又怎么可能掀起千层巨浪呢？
妄想亲自将小小的谎言领到真理的面前，无异于向汪洋大海撒出一粒盐，这是多么自命不凡的想法啊！
除此之外，我还告诫自己：就我的所见所闻来看，虽然肉体的消亡本身就是一种极为严酷的刑罚，但它同时也赦免了所有的罪过。
也就是说，一个人在弥留之际，虽然留下了痛苦的汗水，但他获得了最终的救赎（即永久消失的权利）。
不管怎样，我的焦虑、不安与日俱增。
死亡来到我的身边，与我同床共枕，每个清晨，我都与它一同起床。
与此同时，我越来越难以忍受人们的溢美之词。
他们的谎言越编越大，大到我再也无法纠正的地步。
终于有一天，我的忍耐达到了极限，陷入了疯狂和困惑的境地。
47、我再也不想听到那些阿谀奉承。
我压根儿没有向人们表现出他们口中的能力与美德，他们又是如何编造一套口径一致的说辞的？
如此看来，万事万物（尤其包括判断力与好印象）都披着一件荒谬的外衣。
不管怎样，当务之急就是从这种窒息的舆论中脱身。
在这个社会里，我被迫当了那么久的人体模型。
如今，我只想亲手将这个模型大卸八块，让世人好好看看他的五脏六腑里究竟盛着什么东西。
48、总的来说，我的心一直在隐隐作痛，欲求不满的空虚则又加重了我心灵上的折磨。
于是，部分出于义务，部分出于好奇，我不得不在痛苦的挟持下对女人许下自己的承诺。
我有着爱人的冲动，同时也需要别人来爱我。
就这样，我以为我坠入了爱河。
换句话说，爱情让我丧失了心智。
作为一个情场老手，我一直以来都对一个问题视而不见，但我现在常常追问自己这个问题：“你爱我吗？
”要知道，恋人们听到这个问题时，往往会反问对方：“那你呢？
”当我回答“爱”时，这份承诺与我的真实情感完全不符，就像是一个重担压在我的身上；
但当我说“不爱”时，我又会失去别人对我的爱。
我左右为难，苦不堪言。
越是渴求一时的安宁，我就越是依赖女人的陪伴。
于是，被迫做出的承诺越发直截了当，压在心灵上的情感也越发泛滥。
49、到日光柔和地照亮了这片淫欲之地，我才缓缓起身，一动不动地伫立在光辉的朝霞中。
老实说，酒精和女人是我仅有的解脱。
亲爱的朋友，我向您袒露一个秘密：彻底的“大淫逸”才会带来解脱，不必害怕尝试，因为不会给您带来任何义务与责任。在纵情欢愉的过程里，每个人占有的都只是自己。
因此，那些深爱自己的人会一如既往地淫逸。
50、嫉妒之情完全是丰富的想象在作祟，也是自我贬低的结果。
在嫉妒的驱动下，我们会以同样险恶的心思想象自己的情敌。
不过值得庆幸的是，纵欲的快乐能够同时削弱想象力和判断力，让嫉妒之痛与阳刚之气在欲望的释放中一并消解。
51、您能想象一个经常出入游轮上层甲板的人，被关押在这样的土牢里的情境吗？
什么？
您说您甚至可以顶着清白之身入狱？
绝无可能！
几乎绝无可能！
如果真的有人心甘情愿这么做，那么我之前所有的论断都将分崩离析。
让一位清白无辜的人沦落为一个可怜的驼子，我想都不敢想！
不管怎么说，一个人很难自证清白，所以我们可以信心满满地宣布每个人都有犯罪嫌疑。
此外，每个人都能见证其他人的罪行，这是我的信念与希望。
相信我，当宗教开始大肆宣扬清规戒律时，它们就走上了一条大错特错的道路。
人类压根儿不需要上帝来为我们创造罪与罚。
我们完全可以自给自足，更何况还有那么多的同胞都在做出积极的贡献。
52、那些孩子明明都是因他而死，为他所杀，而他却置身事外，安然无恙！
在了解了自身的罪孽与人性的方方面面后，他恐怕不得不领悟一个深刻的道理：亲手杀害一个人是一种罪，让一个人因自己而死也是一种罪！
日日夜夜面对这无辜的罪行，他丧失了继续生活的力量。
对他来说，一了百了是最好的结局，不用再捍卫自己的清白，也不用再颠沛流离，更不用再忍受生命的孤寂。
53、您也知道，独自一人、精疲力竭的时候，人们常常会情不自禁地扮起先知的角色。
我只要一躲进荒地、迷雾、死水中，就立刻感觉自己是一位无知的先知，一位无法救世的救世主，满身酒气，浑身发热，倚在一扇发霉的门上，手指直指低空，诅咒着那群逍遥法外的不法分子。
亲爱的朋友，他们之所以成为亡命之徒，只是因为不堪忍受审判。
事情就是这样。
一个遵守法律的人并不会恐惧审判，因为审判可以将他重新带回他所信仰的体系中去。
人类最大的酷刑便是在法律程序之外接受
54、在犯人的供词里，您会看到，他们不会对罪行供认不讳，而是对心知肚明的事只字不提。
每当他们佯装坦白的时候，就更要格外小心，这是他们粉饰太平的前戏。
55、最后，通过这种方式，秩序得以恢复，正义与清白彻底划清了界限，后者被钉在了十字架上，前者则被锁在了柜子里，而我可以无拘无束地根据我的信念行事。
56、我现在说的每一句话都有一个中心思想，即停止嬉笑怒骂，避免个人审判。
不过，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最大的阻碍是人类热衷于莫名其妙地自我定罪。
我们必须从内到外，不加歧视地谴责每一个人，这样我们自身的罪责就会变得情有可原了。
我从一开始就为自己立下了一条原则：永远不要为任何人找借口。
我否认人类拥有善意的本性，怀疑无心之过的可能性，拒绝情有可原的合理性。
我既不会为任何人赐福祈祷，也不会为任何人网开一面。
我只做一件事：统计一个人身上所背负的所有罪过。
57、老实说，奴役才是解决一切争端的最终方案，我没用多长的时间就意识到了这一点。
58、自由反倒像一场没有终点的单人马拉松，把人折磨得精疲力竭。没有香槟，也没有朋友举杯深情地望着你，有的只是在一间沉闷的房间里，在法官面前，在被告席上，在自己面前，在别人的审判面前，孤立无援地做出自己的决定。每一种自由的尽头都是一场判决，这也是为什么自由总是那么沉重。
当你高烧不下，当你悲痛欲绝，当你无人可爱的时候，自由就会犹如千斤巨鼎，压得你喘不上气来。
啊，我亲爱的朋友，对于一个既不信奉上帝，也不被人奴役的孤家寡人来说，日子的重量是可怕的。
因此，一个人一定要找到一位可以奴役自己的主人。
上帝已经过时了，而且就连“上帝”这两个字也早已沦为一个空洞、无物的词语，最好还是别拿祂到处吓人了。
说起那些天天把仁义道德挂在嘴边的说教者，他们为什么无论做什么事都显
得郑重其事，又是为什么无一例外地热爱自己的街坊邻居？
归根到底，他们除了不在教堂里布道，和基督徒几乎相差无几。
您觉得是什么原因阻碍他们信仰上帝？
答案可能是敬意—人与人之间的敬意。
没错，说到底，是对人性本身的尊重。
人们担心身败名裂，所以无时无刻不在压抑自己的真实感情。
我有一位小说家朋友，他虽然不相信神灵的存在，但每天晚上都会例行祈祷。
这两者似乎对他来说并不矛盾。
但是要知道，他可是在自己的书中无所不用其极地辱骂上帝啊！
多么骇人听闻啊！
59、”如果他的话可信，那么我们有理由推测，至少百分之八十的匿名作家会用纸笔歌颂上帝，而作家们热衷为自己的名声添砖加瓦，他们一定会在文末署上自己的大名；
但在如今已经不能大张旗鼓地歌颂上帝的情况下，这么做又会让他们对自己感到厌恶，因此，这些人的笔下便再也没有一个值得歌颂的对象了。
与此同时，作家们也无法阻止心中那支批判的笔，所以他们总是拿道德说事，希望以此来补偿—简而言之，他们如今成了崇拜恶魔的“正人君子”。
我有一个朋友，他与妻子相处时是一位完美的无神论者，但与情妇私会时，却变成了虔诚的基督教徒！
老实说，这可真是一个离奇的时代，人类生活在这样的一个时代里，真的可以坦然地面对这混乱无章、自相矛盾的思潮吗？
60、事情就是这样，自父权在这里消失后，规则也就随之不复存在，人们在摆脱宗教的束缚后，也必须尽其所能地生存下去。
而首要的问题是，他们既不想承担自由的重担，也不想遭受判决的折磨。
所以他们祈求有人狠狠地敲打他们的关节，甚至还为自己发明了可怕的规则，匆忙建造由干柴堆砌的教堂。
这么说吧，他们就像一群吉洛拉谟
61、但他们只信奉罪恶，从不心怀慈悲。
62、当然，他们在心底里对仁慈还有念想，其实他们奢求仁慈，奢求他人的许可、屈服，奢求生活中的幸福……谁知道原因呢？
他们也有多愁善感的一面：一纸婚约、妙龄少女、刚正不阿的男人、美妙的音乐……都会让他们动容。
63、“天父下凡，暂临人间……啊，指引我们的主人，您的苛刻令人心满意足，您的残酷令人如沐春风……”简而言之，就像您看到的那样，人们不再渴望自由，而是选择顺从一位比自己更流氓的大流氓，对着他忏悔。
当每个人都有罪的时候，民主就到来了。
不用我多说，孤独终老是需要付出代价的。
死亡是孤独的，而奴役是集体的，即使是集体之外的人，也将付出代价。
有一点至关重要，那就是每个人都有各自需要承担的代价，大家都团结在一起，但都垂着头，久跪在地。
社会上还有一群脱离集体的人，像他们那样不是也挺好吗？
他们就像我一样，自成一个集体，长期生活在威胁、耻辱和警察的圣礼中。
然后，我却在经历了众人的鄙视、警察的追捕，以及社会的抵制后，充分实现了自己的价值，享受做自己的乐趣，简而言之，做一个顺其
64、好吧，让我来和您分享自己的天才之举吧。
我发现，当我们在等待主人和他手中的藤鞭时，应该效仿哥白尼，颠倒论点，从而全身而退。
既然没有人能在审判自己的同时谴责别人，那么我们就应该主动把一堆指控揽在自己的头上，这样才能获得审判别人的权力。
既然每一位法官最终都会为自己的罪行忏悔，那么如果想成为一名法官，就必须反其道而行，即从成为一位专业的忏悔者开始。
您愿意加入我吗？
65、我一直密切关注着中产阶级与迷失方向的资产阶级，为他们打官司，才能激发出我最好的潜力。
如果说我是一名演奏者，那他们就是弹奏出天籁之音的大演奏家。
66、我裹着一身粗麻布，缓缓地扯起凌乱的头发，脸上伤痕累累，但目光仍然犀利，风尘仆仆地站在全人类的面前，反思可耻的过去，检讨自己的所作所为，接着宣称：“我是渣滓中的渣滓。
”然后，我陈述中的“我”在不经意之间被悄悄替换成“我们”。
当我着重强调“这就是我们”的时候，人称的切换已经深入人心，我便可以在之后的时间里揭露一些让人难堪的丑恶事实。
当然我说这话的时候并不是要和人们撇清关系，因为我们都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
但我比他们有一个优势，那就是我是一个知情者，因此我也拥有了无限的发言权。
想必您也能看出这种无与伦比的优势：我越是控告自己，就越有权力审判他人。
更妙的是，我还会煽动所有人一起审判自己，这就大大减轻了我的负担。
67、亲爱的朋友，我们只是一群既奇怪又可怜的生物，仅仅需要回顾一下过去的生活，就足以让我们一次又一次地对自己瞠目结舌。
68、话说回来，还记得我之前信誓旦旦地告诉您“逃避审判”才是重中之重吗？
现在我要告诉您，这话完全是无稽之谈，最重要的是一边随心所欲地活着，一边时不时地对外大声宣称自己完全配不上这样的特权。
于是，我再一次允许自己为所欲为。
如今我耳边再也没有众人的讥笑，我继续一成不变的生活，仍然极爱自己，仍然利用他人过活。
单单忏悔我的罪恶不仅让我的心如释重负，还能让我重拾心满意足的愉悦。
69、而久之，我自得其乐，开始享受起忏悔的乐趣来。
自从找到了这样的活路，我便沉湎其中，无法自拔。
女色、骄傲、厌倦、愤愤不满在我的心底循环翻涌，甚至连高烧不退的体温都会让我感到无比的温馨。
我终于可以全权统治自己的生活，并且这统治权是我永久所有的。
我再次独自登上一座熟悉的山峰，在那里我可以肆无忌惮地审判脚下所有的人。
然而，当我陶醉在美妙的夜晚中，偶尔还是会听到远处的笑声，这声音有时候会把我重新拖回到自我怀疑的死胡同里。
不过我只需要凭借三寸不烂之舌，对脚下的万事万物来一通审判，压在我虚弱身躯上的重担便会迅速烟消云散。
我再次做回了原来的自己。
我会一直驻守在“墨西哥城”，恭候您带着敬意回到这里。
70、面对此人、此情、此景，我只会怜悯，而绝不赦免；
只会理解，而绝不原谅。
啊，最令我亢奋的是，他们都对我顶礼膜拜、俯首称臣！
是的，我兴奋不已。
您怎么能指望我在床上保持理智呢？
我必须要位于您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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