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很久之前就想写点东西，不为阐明什么道理，只是用来聊以自慰。可能是属于天秤座的原因，想追求完美，但又不想花时间去揣摩，于是纠结了很久之后最终放弃。很多话郁结于心，不轻易展示给别人看的习惯便是因此而形成的。或许在别人看来好像是男儿有苦不轻言，很坚强，但自己知道那其实只是一种伪装，表面上沉默寡言只是为了掩饰内心的脆弱和不安。
人的心只有自己的拳头大小，它是一个很小的容器，承载不了过多的情绪。和水库放水防汛的原理相同，愤懑积蓄到一定程度也需要宣泄，否则累积的负担会冲开心理的堤堰，恣意成灾，一发而不可收拾。
这种后果在生理上的表现就是长期失眠。
我相信，几乎每个人都或多或少有过这样的经历：明明身体很疲惫，思绪却始终无法平静。半醒半睡之间，许多郁积的心事像潮水一样从记忆深处翻滚而来，在脑海兴风作浪。过往的细枝末节在意识里交错闪现，人就会被这些纷乱复杂而又莫名其妙的事情搅的睡意全无。其实自己知道这种兴奋不合时宜，但想把这种亢奋克制住却委实不易。头脑中克制的理性与泛滥的感性互相抵牾，夜晚宝贵的休息时间便在这种拉锯战中慢慢流逝。身体来不及休息，大脑疲倦不堪，两者堆叠更让人难受，而长期失眠的痛苦要在此基础上翻倍递增。
那些日子，感觉自己像是一只困在玻璃瓶里的蜜蜂，外面的美丽景色明明近在咫尺，却始终无法冲破透明的桎梏，心被束缚的滋味比身陷囹圄还要痛苦。
2
事情的发展都会经历一个各种巧合构成的过程，过程中每个链条的组合往往都会指向一个看似偶然其实必然的结果。长期失眠让我经历了很长时间的萎靡不振和精神恍惚，并且一直处于情绪低迷的状态之中。
人们把这种持续性的情绪低潮定义为心理障碍的一种，也就是常说的抑郁症。
原来以为离我很遥远的事情却在不知不觉中悄然发生，这让我一时之间难以接受。之前，我对抑郁症的理解仅限于它是个名词，除此之外一无所知。我以为情绪低落、敏感多疑、走在路上毫无征兆陷入焦虑的状态只不过是一时的内分泌失调，悲观厌世、妄自菲薄、萎靡不振只是失眠的副作用罢了。直到晚上少有的睡眠中掺杂进各种各样奇形怪状的梦境之后，我才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连续好几个晚上，我都梦到了自己被流沙吞噬下去的场景。在梦里，我可以清楚感受到身体被地心引力牵坠着往下的力量，包围着我身体的黄沙缓缓上升，从腰慢慢淹没到胸口，淹没脖子，最后堵住我的嘴，盖住我的头。就像被溺在水中一样，黄沙钻进我的眼睛，灌入我的五脏六腑，随着血液渗入到身体的每一个细胞，更可怕的是我甚至能听到身体的骨骼被挤压断裂的“咔咔”声。被淹没的窒息感和黄沙入口的苦涩感把我从睡梦中扯回现实，即使睁开眼睛，那种身临其境的恐怖感也让人不寒而栗。
冥冥之中虽心有不甘，却无力阻止自己的沉沦，好像被僵尸咬了一口，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沦为行尸走肉。痛楚如同癌细胞逐渐侵蚀我的肉体和精神，还未到而立之年，我就像罹患不治之症的病人一样在奋力挣扎，苟延残喘。
3
心理学上有一个名词，叫抑郁性沉思。它指患抑郁症的人会针对自己所纠结的问题反复沉思，让自己的悲观和负面情绪不断聚焦，使得原本很小的事情被不断放大，致使自身的抑郁症状更加严重。这种沉思会让人陷入负面情绪的恶性循环中，就像把自己逼进了一个没有出口的迷宫，努力往前走，却始终在原地打转。
为了摆脱这种恶性循环，我做过很多尝试。
当陷在自我世界中不能自拔的时候，我都强迫自己出去透口气，美其名曰散步，其实只是踏着夜色去马路上昏暗的灯光下游荡。那时基本都已经是深夜，空旷的街道上偶尔呼啸的车辆从身旁划过，尾灯的光拉出长长的余烬，引擎声还未消失，车已经不见踪影。我走得很慢，故意让刺骨的寒风来冷却发烫的头脑，以防它因为温度过高而宕机。虽然是自虐，但比起身体上的痛苦而言这几乎算不得什么。
在家的时候，我都强逼自己静下心来看书，漫无目的的看书。我希望能从书中找到至理名言来刺激麻木的内心，我试图用书中所学到的世界观去重新定义自己。说实话，这种方式起到了一定作用，但其所带来的副作用也很明显——内心的焦虑降下去了，一种若即若离的轻浮感却油然而生。就像某些让人变胖的快餐，使人增长的是脂肪而不是肌肉，所以得到的只是虚胖，而非强壮。
我也尝试过把自己的事情发到网上，找人帮我指点迷津。但是冗长的文字发过去之后，对方往往都是长时间长时间的沉默，犹如石沉大海，杳无音信，尝试几次之后我便放弃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也都有着各自的烦恼，自己的事情就足以焦头烂额了，他们根本无暇来顾及他人的世界。
一次次的尝试，一次次的碰壁，用尽全身力气，结果是头破血流。用一句话来形容就是：寻找的方向不对，再多的努力也是歧路亡羊。
4
希望，总是从绝望中衍生出来的。或许是极度低迷后的触底反弹，或许是沉降的重力和挣扎的浮力相互慢慢持恒的结果，事情在发酵许久之后终于有了转机。
某天晚上，经过一番辗转反侧之后，我坐起来，目光穿过窗口定格在漫天的星光中。据说这些星星离我们很远，它们的光要经过几光年几十光年甚至几百光年才能到达地球。我们当前看到的，只是几年前几十年前甚至上百年前的它们。它们现在可能更美丽，也可能正在走向衰老，或者已经爆炸灭亡了也未可知，但它们已经把美丽的曾经展现给了我们，让夜空不再是单调的黑暗，而是星光璀璨，不再是毫无生气，而是生机盎然。
那晚无意中的举动成了我后来的一个固定习惯。上床之前，我都会先看一会儿星空。我把天上的每一颗星星当作一个人，十分幼稚的给它们起了名字。现在的我和曾经的它们面对面，有时沉默，有时自言自语，高兴就唱歌，悲伤就流泪，它们不会说，只会安静地听。
自言自语的话我会用几个字或者一句话记下来，贴在墙上，时间一长墙上就贴满了密密麻麻的便签。我会时常抬头，看看自己曾经说过的那些话，也渐渐从中发现了端倪。当时自己无意识中倾诉出来的，似乎都在围绕着曾经美好的话题展开。由此也让我意识到，自己似乎在曾经的泥潭中陷得太深了。因为不断贪恋过去，所以一直在贬低现在。长久以来我的注意力都在身后那些已经走过的路和已经发生过的事情上，却从未留心此刻看到的和正在发生的，这可能就是我心理上的病灶所在。我始终想搜寻最美好的风景，却从未没想过看看自己的眼睛。年轻的时候目光要往前看，脚步要往前走，而不是一味地恋恋不舍，频频回眸。我之前恰恰理解反了，所以我现在必须先转过头，学会将往事松手。
虽说知易行难，但明确了答案，起码不再像之前那样怅然。得过抑郁症这件事，于我而言是一种考验，也是我人生中的一次历练。我不会以此为耻，也不会去隐瞒。每个人的人生都是一套试题，必须要经过绞尽脑汁和苦思冥想的解题过程之后才会得到答案，而抑郁症就是那个我必须要历经的过程。
过去是一直在流失的现在，目前的痛苦与糟糕，终将会变成未来的美好，二十七岁才明白，还好，不算太晚。
PS：现在，我已经从抑郁中走出来了。闲暇时，我依然会去回忆，往前走并不代表要完全的否定过去。只是回顾往事的时候，我会始终在记着我现在所走的路，在看风景的时候，我也会时常拿出镜子看看自己的眼睛。
因为我知道现在才是最重要的，现在的自己才是最好的。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