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子

作者: 太阳的山顶 | 来源:发表于2022-09-02 01:11 被阅读0次

    原来我注意到它,是因为它的橙黄,泛着血色。今晚我想起它时,它是皱巴巴的一团,暗褐色,深红的底子,像个倔强的老翁。

    它被放在随手翻开的页面里,恰巧那一页是堂吉诃德和桑丘从最开始以为的堡垒里暗暗遭受了一番无情拳脚后的店家出走的那一页。这无意中倒是随了我的心意。如若堂吉诃德见了这枯叶,在他浪漫出奇的游侠骑士意境中,爱把它看成什么,它便是什么吧。

    我不妨也试图揣度这枯叶在黑白画面中灵动起来,如一枚高雅无比的胸针或者天上才有的凤凰羽翼点缀在堂吉诃德无比高贵的骑士头盔上,来自于他心心念念的绝世美女子杜尔西内娅·台尔·托波索给这位“哭丧着脸的骑士”的绝佳礼物。

    哈哈。我也暂且不去使它平直,就弯弯曲曲的夹在书页中吧,正好也有一大群人供它消遣。也不必使它脱离深山老林后立马遁入空乏。何况,我实在是不想听见,或者说,实在是害怕听见它酥脆的,咔嚓一声的绝望呐喊。毕竟还没到深秋呢。

    从裤兜里掏,右裤兜到左裤兜。还混着一张卫生纸,在水里被反复浸泡,搓揉,拧干,蒸发,在这个吵闹又被鄙夷的夜晚里反复翻身中突然被想起,掏出。它的命运的安排和设想,从开始到结束,始终如一。尽管它没有了最开始的橙黄,血色已然消失。作为一叶枯黄,它被介入的命运并没有因为过程而得到更改,哪怕差一点被遗忘,某天突然翻出来随手扔进垃圾桶。差一点,就没有了。因为差了这一点,我成功地清醒着。这木板床的吱呀声,像在讥讽贫穷。

    屋外的胖子很吵,女孩急切地,不间断地牙牙学语,网络世界迸发出来的信息还没来得及筛选就一股脑儿地顺从非常地从她的口中流出:如此自然,振振有理,我听到她的精力和魂灵正在被那些大道理蚕食。咀嚼声尖锐刺耳,嘎嘣嘎嘣从肺部弹出。如果人知道何时安静(我们不说‘闭嘴’如此无礼的语言),那么,Ta的身上将多一点毫不费力的甚至难以觉察的让人忍不住暗自夸赞的品质。

    那叶枯红从今往后便陷入一成不变的沉默。它重新感受到生机,恐怕是下一次堂吉诃德再次不厌其烦地呼喊他的听众之时。我想起桑丘将渡河船夫运羊的故事,便肯定多读几遍也是无妨的,仅凭这一点就可以下结论。好笑的东西就是让人纯粹的去笑,笑到太阳穴青筋暴起,笑到脑子一片空白。如果有趣,想让人疯到这种程度,恐怕万不可能。

    青城山,这名字甚美。刚好细雨蒙蒙,雾气腾腾的萦绕在山林之间。鸟叫声清脆到了心尖儿上,一声鸟叫仿佛呼出了一口绿,雾缓缓地渗透在面颊上,耳朵边儿清清凉凉的,目光所及之处就是那一团雾里的树顶,一片葱绿中点缀着星光闪烁般的红。身体轻了,整个儿从心尖儿飞出去,跟风儿阿,树叶阿,雾阿,鸟叫声阿混成一片,揉碎一地。远后边儿还传来了鸡叫声,也不知是否与这沁人心脾的鸟儿高歌赛美?

    就是在窥见这山林野绿之时,那一叶橙红映入眼帘。石头台阶湿漉漉的,它悄无声息地在哪儿,很难说清它是躺着,还是站着,亦或者坐着。这没人手没人脚的叶儿,自顾自地说它躺着,是该害臊的。当然“枯红”是小名儿罢了,它并不枯,也不尽然是黄。泛着橙,泛着血色呢。

    在鼻尖下闻了闻,带着敬意的吻了吻。它的气味:自然,清,从容,如果它有气味的话,如果可以这样形容的话。我伸手去摸树干,一百年,在这深山老林中,这混沌的手,碰过油盐酱醋,沾过铜臭,被无形网络和科技腌入味的手,轻轻地,贴近地,触摸到了一百年的令人失语的生命:凉凉的,沾了些树渣或者树苔在手上。其余的感觉再也没了。

    下一个一百年,我首先在掌心吻了吻,再抚摸在树干上,也许那是它的头,也许是脚,也或许是腰,万一恰好是眼睛呢。在山野中,在湿漉漉的石头上,在绿的环绕中,在雾的溶解里,我站立,冥想,忘记,感受,继续前行。

    我是看见山野,便向它走去,还是山野看见我,如同我捡起这片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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