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黑暗的房间、没有一丝光亮。我在角落里蜷缩着、试图找到出口。但是只看得见站在对面的女人穿着白色的长裙。我看见她胸口的刀,那是我亲手插进去的。但是胸口没有滴血,猩红的鲜血从她的眼眶中滴落。
一滴一滴……她一步一步地靠近我,她拔出插在胸口的刀,明晃晃的刀身仿佛下一秒就能刺入我的喉咙,她嘴里喃喃念着我的名字,“陈默,陈默……”
我惊恐地大叫:“不要,不要杀我!”
我猛地睁开眼睛,刺眼的光亮,入目皆是白色。这是天堂?还是地狱?
“哥,你终于醒了。”右边的胳膊被人拽了一下,我转过去看见陈启,我的弟弟。
他在说着什么,但是我没有听清。只看见他匆忙地跑出去,跟着他一起进来地是穿白衣服的人,他们检查着我的身体。
我这是在医院?
我回答着医生的各种问题,听他们的意思,毒素清除很顺利,不会有什么大碍,休息一段时间就可以回家了。
他们记录着数据、记录着我的回答。然后一群人又走了,陈启出去送他们,屋里只剩下我自己。
我半倚在床上,看着右手胳膊上的针管,一侧输液瓶内的液体正在注入我的体内。我用那双手拿着刀刺向了沈梅,那个女人就这样倒在我的面前。
我杀人了。
怎么还在医院呢?我在医院?那沈梅呢?沈梅是不是也在医院?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沈梅没有死?这是治好我以后让我坐牢吗?
陈启回来了。他身后又跟着一群人,他们穿着制服,他们终于来了。
“陈默,你好,我是刑警一队的队长赵智。关于沈梅杀人案,有几个问题需要找您核实。”开口的男人穿着警服,那双眼睛盯着我,我感觉下一秒就能把我看透。
“赵队长,我哥刚醒,您看要不要再晚几天。毕竟谁也不能接受被自己的老婆毒杀这种事情。””陈启走到我身侧,我感觉他用力地抓了一下我的胳膊。
“被老婆毒杀?”我惊愕地抬起头看了陈启一眼,他没有看我,但是我能感觉到他刚才切实地抓住我的胳膊。
我感觉那个警察的马上就要看过来,我迅速的低下头。陈启已经松开了我的胳膊。
“陈先生,我们只是问几个简单的问题,不会影响您的。请您配合。”那是警察不容置疑的语气。
“医生刚刚检查过,我哥才刚醒过来,毒素刚清。他还是感觉不太舒服,是吧?哥。”陈启低头看向身体有些僵硬的我。
我太紧张了,身体都已经僵硬了。
我不知道应该如何回答。我完全搞不清楚现在的状况。明明是我杀了沈梅,我亲手将那把刀刺入她的胸口。可是,听刚才陈启的意思,沈梅意欲毒杀我。那沈梅现在什么情况?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双手抱头。这样的情形在他们看来,似乎是回忆受阻。
“赵警官,请您先回吧。我哥需要休息,毕竟我哥才是受害人。”陈启是在保护我?
对方没有回答,几秒钟之后。我又听见那个雄厚的声音。
“好的,那我们先回去,明天再过来。陈默先生,希望您能配合我们的工作。”
我始终没有抬起头,我听见脚步声越来越远。
屋里又剩我自己。
02.
他们刚才说得到底是什么意思?
沈梅毒杀我?这就是我清醒时医生检查说的“体内毒素已经清除地差不多了”。
难道是沈梅本来也想杀我,结果被我提前一步反杀。那沈梅现在在哪里?我又怎么会中毒?
陈启回来了。他在门口看着我,我还是如刚才一样双手抱头。他转身把门锁了。
“哥,你怎么样?”陈启走到我床边。
我一脸茫然地看着他。我应该怎么说?告诉我的亲弟弟,我杀了他的嫂子。
“沈梅呢?”我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径直问出我想要知道答案的问题。
“那个女人已经死了。”陈启的语气很平淡,仿佛在说一个和自己完全没有关系的人。
“死了?怎么死的?”我记得她是被我杀死的。但是现在我竟然不确定。
“自杀。她给你下毒,看你晕倒,以为已经死了,然后就自杀了。”陈启看着我的眼睛,像在寻找什么。
“下毒?自杀?这到底怎么回事?”这不是我记忆里的事实,不是。我记忆里,沈梅明明是我杀的。
“哥?你什么都不记得了?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陈启一再地确认这件事情。
“快说!”我愤怒地摇晃着他的肩膀。
在接下来的半个小时里,我听见了一个与我记忆中完全不一样的经历。
8月8日,结婚纪念日。沈梅在我的酒里下毒,我喝酒以后晕倒。沈梅以为我已经死了,拿刀刺向自己的胸口,自杀了。
在我的酒杯里、我的身体里都发现了毒药残留。
沈梅胸口的刀上只有她自己的指纹。
公司当天突然有一份重要文件需要签字,秘书联系不到我,只好找身为副总的陈启。陈启来到我的别墅,按门铃一直没有人。他就输入密码进到家里,便看见倒在血泊里的沈梅和昏倒在地上的我,报警。
沈梅已经死亡。我在医院经抢救脱离生命危险。
警方在现场根据证据,初步判定,沈梅先是投毒杀我,后又自杀。
在陈启嘴里说出来的每个字我都听见了,但是连在一起的这样一个经历,我完全不认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03.
陈启一再地确认我有没有想起什么?我只能摇头。我让陈启离开,我需要自己待一会儿。
陈启刚才说地完全就是另外一个人的经历。但是我清清楚楚地记得,结婚纪念日那天,沈梅说要和我离婚,她说她爱上别人了。我们起了争执,我一怒之下拿起刀刺向她的胸口。
如果刚才陈启说得是真的,难道沈梅一开始就想在结婚纪念日那天杀死我,她提前在我的酒杯里下毒?
酒?对。我喝酒了。但是那瓶酒是我亲手启封的,之前一直在密封的状态。她怎么把毒下进去的?而且沈梅也喝了,如果她下毒,她怎么也会喝呢?难道她提前喝了解药?
如果我是反杀她,那么我就不是杀人犯了。
不对,我杀了她,然后呢?然后的记忆呢?我努力地回想,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
我叹了口气,看见手背上的针。
针?
我杀了沈梅,沈梅的血溅到我的身上。我不能让别人发现她的尸体,我弯腰拖动她尸体的时候,后颈,对,后颈有针扎的感觉。一阵晕眩感涌来。
衣服,还有衣服。我当时的衣服上明明有沈梅的血。如果沈梅先毒杀了我,她再自杀。我身上怎么可能还有她的血呢?但是刚刚陈启和警察的对话,明明是沈梅先毒杀我、再自杀。那么,没有人发现我的衣服?或者说报警前我已经换了另外一件衣服?
谁在酒杯里下毒?
谁在我后颈处扎针,使我晕眩?
谁擦试掉沈梅刀柄上我的指纹,伪装成自杀?
谁换掉我身上带血的衣服?
谁?究竟是谁?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若沈梅是蝉,我是螳螂,谁是黄雀?
又或者我才是那只蝉。
04.
赵智后来又来了一次,对于8月8日那天晚上的事情他有很多的问题想要问我,刑警的本能吧。听完陈启的描述,我越发怀疑事情的真相到底是什么。我不敢赌,只能回答与我记忆中一致的部分。我喝酒了、我晕倒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在医院了。
我不敢直视赵智的眼睛,警察与生俱来的威慑力让我感到恐惧。在现阶段的线索下,我是一个受害者,我只需要安静就能够保护自己。
赵智的问询停止了。我暗暗地深吸一口气,问了一句,“赵警官,请问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弟弟说,我太太是要毒杀我?这是真的吗?”
我要知道答案,我要知道。
“陈先生,根据8月8日出警的情况以及现有的线索梳理。推测您太太沈梅女士在8月8日当晚在您的酒杯里投毒,您喝酒后晕倒。您太太之后自杀。幸运的是,您中毒时间较短被救回来。”赵智顿了顿,我虽然低着头,但是感觉他在看我。
“您太太之前没有任何的反常吗?或者在8月8日,你们有没有发生什么不一样的事情?”他在试探我,赵智时时刻刻都在试探我。
“没有,什么都没有。我们在庆祝结婚纪念日,那天是我们的结婚纪念日。”我双手在颤抖,我又想起来拿起刀刺向沈梅胸口的瞬间。但是在警察这里,我必须保护自己受害者的身份。在警察看来,我这是难以接受被枕边人杀害的真相所展现的愤怒。
这是一场心理的博弈。在没有其他证据的情况下,赵智他们不会对我采取什么措施。
他们终于离开了病房。
我静静地坐在床上。今天陈启没有来,公司里面有一些事情需要处理。陈启之前向我说的一切,今天在警察这里得到印证。
沈梅在酒里下毒?她要毒死我?却被我反杀?
那么帮我换掉血衣的人是谁?他在帮我?
又或者,他其实也是想杀我?毕竟后颈处的针,我记得清清楚楚。如果沈梅并没有对酒下毒,那么我身体里面能够有毒素的唯一解释就是针。那么,他就是想杀死我。却没有想到救护车及时赶到,我被救回来。
一个能够杀死沈梅、杀死我,又能够给我换衣服、又能够合理进入我家不被人怀疑。
完美的制造一场杀戮。
有足够时间处理以上所有的事情。
陈启。
05.
沈梅说她爱上了别人。
我终日沉溺于工作,虽没有在情感上对不住她,但确实疏于对她的陪伴。我认为给她提供更好的物质生活,她便应该永远站在我的身后支持着我。但是我错了。
我需要为我的员工负责,我必须努力工作。我努力工作,就能够给沈梅提供更好的生活。她怎么可以对不起我,所以在结婚纪念日那天她提出离婚,我真的是崩溃了。我这么辛苦,就是为了让这个家过得更好。她却想要抽离,我不能允许、不能允许,所以我拿起刀刺向她。
她像凋落的玫瑰一样躺在地上,我最爱的女人、我拼命工作想要让她过上幸福生活的女人,带着我的爱、我的愤怒死在我的手里。多么讽刺。
我应该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但是同样的,那个意图制造成沈梅杀人又自杀的事件,想要获得我们夫妻俩遗产的罪魁祸首,一样也要受到应有的惩罚。
赵智没有再过来找我,医生在多次检查之后确认我可以出院。
我出院回家的那天,陈启没有来。事实上,陈启已经很多天没有出现在医院。我没有联系他、他也没有联系我。秘书告诉我,公司在陈启的主持下一切正常。
这是默契吗?逃避着真相。
我终于回家了,家里已经被打扫干净了,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过。我知道是陈启做的,记得当时我刚醒,记忆混乱的时候,陈启问过我,要不要把家里收拾一下,毕竟发生血案。我当时一心想要掩盖自己杀死沈梅的事实,便同意了。现在想来,何尝不是帮陈启掩盖他的杀人真相。
我换了电子锁的密码。上楼洗澡换衣服,然后安安静静地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这大概就是警察所说的重回犯罪现场吧。
陈启在8月8日肯定隐藏在这个屋子的某一个角落。看着我杀了沈梅,又趁我不注意在我后颈处注射毒素。为了制造沈梅杀了我又自杀的情景。他为我换了衣服、擦试掉刀上的痕迹。又冷静地拨打电话,以第一报警人的身份合理出现在现场。我这个弟弟,还真的是让我刮目相看呢。
现在呢?
沈梅已经死了,在陈启的私心下,我成功地从杀人犯变身受害者。如果我杀了陈启,我的财富、我的公司,又会落入谁的手中?以赵智的嗅觉,恐怕会进一步查探到沈梅死亡的真相吧。我又会变成杀人犯,而且还是背负两条人命的杀人犯。
难道要放过陈启?这个碰了我的女人,险些杀死我的亲弟弟。知晓彼此的秘密,还能相安无事?我是否会在下一秒又成陈启的刀下魂?
陈启,你是否也在赌我还没有想通所有的事情。
如果我们相见,会达成某种共识吗?或者继续未尽的杀戮呢?
墙上的石英钟指针一秒一秒的拨动,没有退路。
我拨通那个熟悉的手机号码。
“嘟嘟嘟嘟…”
“是我,陈启,我们聊聊吧。”
(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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