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拾屋子的时候翻到了一位故人写给我的信,落款是一零年六月,署名是珍宜。于是我又不争气地想起了那个教我擦亮眼睛交朋友、劝我改了坏脾气的小姑娘。
那年是我第二次转学去黄宅就读,此前我也曾在那儿读过的,因而有部分熟识旧友,就比如说正在追珍宜的这位。我觉着他人还挺好的,一双眼睛更是炯炯有神,黑溜溜的,像浦江特产的上品葡萄。
然而这并没有什么用,他就是讨不到珍宜的欢心。那时我和珍宜还不相熟,但我们成了前后桌,我和他又是老熟人,他就常和我玩闹,果真引起了他同桌珍宜的注意。她直截了当地说想和我做朋友,我想着兰姐儿不在身边,挺无趣的,就答应了她。
也许是十几岁的我太爱装了,完全符合珍宜对转学生的定义,她就慢慢地黏上了我。我们一起吃饭、做作业,我还给她讲我从少女漫话和杂志小说上看来的故事,可她却说故事里都是假的,别信。不然会受伤的。
珍宜为什么会这么说?叫我好奇得紧。但我也没想去揭,那是她的伤疤呀。转眼间就到了期末,我们要开毕业典礼了。珍宜和我商议找老师报个节目去,总不能给小学毕业留下遗憾。她会跳舞,但我不会,最后就定了我俩搭档做毕业演讲。
那是我读书六年以来,第一次主动上台演讲。那篇稿子是珍宜和我一起写的,我俩挑着用了不少好词好句。我还特意把我爸给请来了,就和珍宜爸爸坐在台下。我有怕生的毛病,珍宜一直冲我打眼色,这使我充满了勇气。
演讲结束,掌声雷动。紧接着又开了班会,会上,我瞧着珍宜爸爸的样子像是有些紧张,会后,他又找老师单独聊了很久。我就陪珍宜坐在一旁歇息。她的状态也不大好。我试探着问她,怎么了?刚才我们的表现挺好的。
“淑淑。你谈过恋爱吗?”珍宜抬眼看我,目光淡然,“我谈过。还被我爸妈给发现了。”说完,她撩开袖子,手腕上有几道淡淡的粉痕——割腕?这是割腕的痕迹?兰姐儿也在手臂上用小刀划着玩过,我再熟悉不过了。
可能我真的是小说看多了,竟然鬼使神差地对着她的伤痕吹了吹,还颇为中二地问了她一句,“还疼吗?我看书里都是这么安抚人的。”果不其然,她被我的举动给逗笑了。
珍宜跟我说那个人是她在学校认的哥哥,他很照顾她,他不图她什么的,是她想和他谈朋友。但是那个人逛酒吧泡妹子,抽烟喝酒,样样都玩。她劝他,没用。她就割腕威胁他。他就远离了她。他觉得她的喜欢太自私了。
这样的身边故事听来确然狗血,绕是阅遍地摊文学的我也弄不透。珍宜苦笑着说她也发现自己好像错了?可她不死心,四处打听,要找那人,疯了似的,结果就更找不到了,还闹到了她爸妈的耳朵里头。她就被强行带走了。
因此,她爸一直很担心她会想不开。珍宜说既然他们要一个正常的小孩,那她就在她爸妈面前装成乖乖女,让他们放下对她的戒备。反正她也不会再去闹了。这叫我也不知该怎么帮她才好,我看的故事结局是作者早就编排好的,于她的境遇显然无有任何助益。
送家长到门口,面相威严的珍宜爸爸倒是和我爸聊得挺来电的,然后珍宜爸爸又对我说他女儿脾气不大好,让我多担待着点,我连连点头,珍宜在一旁低着头,没说话,我们告别了她才抬头去看,她爸的背影好像驼了些许。
时光它溜了一圈,到六月尾巴尖了,我们稀里糊涂地毕了业。而我又要转学去别处念初中了,珍宜她就写了一封信给我,让我拿回家再看。再次读到她说她以为我是个不好招惹的,恰好和她能配成朋友那段,我笑得不行。
她还劝我找男朋友要看好了,不要平白叫无关痛痒的人糟践了自己的真心。又数落我说,你为人骄矜,有傲气是件好事,但却易招致横祸,要记得改一改……这个有故事的小姑娘,婆婆妈妈的,净跟我扯这些有的没的了。
好好好!我答应你,改还不行吗?可你好像忘了你曾经允诺过我的,往后要带我去你的故里,去爬天柱山。你都忘了吗?唉,抱歉啊,好像是我没能按时赴约,先私心逃走回了老家不说,还弄丢了你的联系方式。就算我们再也不能见面了,我也认真恳请你定要万事胜意。
撰稿:陇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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