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北京下起了第一场大雪,朋友圈一早被刷屏。身在南方还穿着短袖的我,看完朋友拍的照片后,笑着说,还是南方好,不会冻成狗。
前年这个时候,我也和老陈说过这样的话。
那时老陈刚从苏州的一家工厂辞职往北漂,带着他仅有的几百块钱,坐着火车从南方一路颠簸着到了北京,下车后刚好赶上北京下雪,他索性就在火车站过了一夜,顺便在朋友圈发了几张照片。
他说,雪花太脆弱了,轻轻一碰就没了。
当然,他本身也是个脆弱的人,一米七几的个子靠着骨头拼接外加一张皮构成,像极了平民窟里的难民,高中辍学后就到各个大城市打工,在鞋厂刷过油漆,在加油站洗过车,也曾在餐馆里涮锅碗端饭菜,凡是价廉不挑技术学历的劳力活他都干过,他说当我还在大学宿舍里睡觉时,他已经给人送了十几家报纸和牛奶了。
虽然家里对老陈没有过多的要求,但作为家里的一个男孩,无可避免有些责任无形中落到了他的肩膀上。妹妹读高中的学费,父亲的医药费,家里的生活费,这些全部脱离不了钱的日子,让他有了北漂的念头。
他说,别人北漂为梦想,他只是为了生存。
大城市永远以它的高楼大厦吸引着年轻人的目光,丰富的资源,更多的就业机会,是老陈来北京最大的动力,他希望能用同样的时间,能拿到更多的收入,尽早让身后那个家早日脱离困境。那晚他在火车站看了一夜的雪后,抖掉身上的白雪,马不停蹄开始了各种工作,当然还是体力活,只是收入确实要比其他城市高。
对于以生存为目的的老陈来说,这辈子活着就是为了赚到更多的钱,所以,当春节同学聚会邀请他参加时,他还在北京的某个车间里加着班。
从小学到高中,我和他都是同学,更是同一个村里的孩子。他从小性格内敛,不太爱说话,有时见了面都是别人主动叫他的名字,学习成绩不是特别好,被小学老师一批评就会哭鼻子,毕业照片里,他的眼里还有泪花,估计是没穿校服就跑去拍照被老师刚训完话,一副不开心的样子。
同学会上,大家拿着相片说起他的故事,笑得前俯后仰,纷纷表示下一次聚会定要看看他是不是还那么爱哭。说句实话,自从他辍学后,我也没见着过他一次,逢年过节遇到他妈妈,总会听到他妈妈感慨无奈,“没办法,家里不能没有钱。”
我常想,要是他哪次回来,我肯定认不出他了。他的朋友圈里,没有放他的一张照片,文字也少得很,难得放上在火车站拍的雪花照片,那时身在南方穿着短袖的我评论道,还是南方好,不会冻成狗。
但,他什么也没回。
就像落了一夜的雪,无声无息。
后来,我已经大学毕业,与他更是少有联系。有同学说他已经从北京回到了南方,具体在哪也不清楚;接着,又有同学说他回家了,但究竟有没有回去也不知道;不久,有个小学同学红着眼眶跑来跟我说,他发生意外,走了。
工厂发生爆炸他没来得及逃出来,就被大火包围了。
周围的亲朋好友也是看到新闻报道才知道他发生了意外。
新闻报道的画面里,工厂被炸得面目全非,而他就在那一堆废墟里,却什么也找不到了。他的家人跪在那里,却不知道他身在何处,哭得肝肠寸断,四处跪着喊着,却也唤不醒老陈一句轻微的回应了。
老陈习惯加班后在工厂旁的巷子里吃碗面,那晚差几分他就可以坐在巷子里吃上一碗面了,可是他没来得及。
一切如此突然,突然得让所有人措手不及。同学还没来得及和他好好聚聚聊聊天,父母还没来得及和他吃个团圆饭,我还没得及看清他长成什么样子,他就这样悄无声息永远消失了。
像雪花一样,轻轻一碰就没了。
谁说一起长大,就会一起老去?我们都以为还年轻,总有机会再见面,还有时间寒暄问候,却不知道每一次转身离开,都有可能是永别,曾经说好多少年后再见面,也许在某个时刻就成了只是说给自己听的话,曾经天真以为年老后可以一起回忆童年的想法也会一击就破。
所以再见面,我们都要试着问问曾经一起长大的伙伴,你会在哪里?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