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出生了。
在这个变化万千的社会,在这个每天都如此刺激的社会,在这个创新纷呈的社会,好在他是个婴儿,每天不必为生计而奔跑,但也不幸,他只是个婴儿,无法体验也无法明白这社会的精彩。
他的父亲,是一个变压器厂的副厂长,按说在那个时代,这个活还是非常吃香的,隐形收入还是不少,但他的父亲总是要做一个“隐形守护者”,作为技术口的他,总要做些政工口上的事。
同事们对他评价不好,有些人是为了他“不收钱不办事”,有些人是因为他“不办份内事”。这也不怪同事,毕竟父亲什么都要管管,说好听点,是热心,说不好听,就是多管闲事,最可怕的是,他把“闲事”的解决当做自己人生的热爱。
不过,值得庆幸的是,写文章,他还是很有一手的。
再有用的人,在时代的波涛面前都像刚刚从鱼缸里放回大海的金鱼,无助且脆弱,胆小且无奈。“无所谓”是那个时代所最讨厌的,也是那个时代的人们所最喜欢挂在嘴边的,因为,有没有“所谓”,好像最后的结果,都是“无所谓”,几乎没有人能逃离。
“国企”这个曾经在众人面前所光鲜亮丽的词语,现在成为连政府都不想管的累赘。曾经的“铁饭碗”,如今也成了齑粉。
父亲下岗了,没人能料到,就像没人能料到西伯利亚会出来暖风,发生之前,没人能想到。这时的父亲,没有了厂长的神气,他和工人的身份一样了,成为了——下岗职工。“职工”在这里,貌似没有特指,几乎每个人,都下岗了。
现在看来,下岗,不就是被裁员,被辞退,顶多被清散。大不了再找一份工作,而那时,根本没有工作。
那年,他10岁。
幸好他在大“都市”生活,才勉强可以接受义务教育,但也十分不幸,他生活在“都市”,生活成本高涨,家庭收入走低,一晚上,甚至经济危机不是“悄然”,而是惊然。
但对他来说,第二天早上,只是父亲没有急忙上班,他依然能吃上肉夹馍,喝上一碗豆浆,唯一的明显不同,只是肉变少了。
财务老李则早早的察觉,拿着剩下的工资,逃去了东南沿海。
父亲和工人们坐在一起,拿着一纸辞退信。
“不行就去打劫吧”他逗趣的说。
可是,现在谁的钱包还有钱呢?连打劫也只能去银行。
没人理他,只能轻轻一笑,叼起随时可能是最后的一根烟,点上一点火,呼出一口气,这口轻烟,呼出去的是希望,吸进来的是惆怅与迷茫。
“最绝望的不是找不到工作,最绝望的是找不到自己的价值”。
他15岁了。
很庆幸,他考上了高中,父亲也找到了工作,至少能让他上的起高中了。
很显然,他们一家安然的度过了这一次时代的室颤。父亲成了一个销售员。在河南销售他的老本行——变压器。
很顺利,他们的生活看似又有了光彩。
悟已往之不谏,知来者之可追。
人的希望总是会破灭,老舍笔下的祥子如此,他们亦如此。
人如国家,逃不出历史周期律的选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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