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福

遇到大福纯属偶然。6月14号那天我下班后和儿子去印象城修他的项链，项链是2022年1月份Q仔不在了以后给儿子定制的，吊坠是刻着Q仔头像的小银牌，他一直戴在脖子上，去到每一个城市都要把Q仔从脖子里面拿出来，带他看看外面的世界，他活着的时候带他出去玩儿的时候太少了，他演出上台以前总要摸摸Q仔，这样就好像Q仔一直陪伴着他，这是从他10岁陪到24岁的狗狗，是风雨人生一直陪伴走来的家人啊。

修好了他戴上就去找朋友了，我独自回家的路上遇到许久不见的老乡，一路伴着回家，结果又遇到另一个久违的朋友，他十分健谈，我俩就一直听着他讲他生病到痊愈的前前后后，直到天黑尽才回家。

老李从发小菜园子摘回来很多菜，说你不给爱爱去送些，我看看时间九点多了，在外面站了那么久有点不带动了，他说明天可是不新鲜了啊，我一跃而起，去送！

结果我俩就一如既往地分不开，她又送我回来，坐在我们原来单位的台阶上，看着灯火夜色，就着夜风习习慢慢聊着说不尽的话题，三十年的搭档、邻居、知己、亲人，在这座城市给了我无数的温暖和慰籍。

直到接到儿子一个误拨来的电话，我们才惊讶地发现竟然已经十点四十了，于是赶紧道别，我骑着车子回家，小巷子里几乎没人，夜风很凉爽，心情很舒畅，车轮欢快地滚动。骑到我家前面相邻那栋楼的时候，我突然看到一个毛绒绒的小东西慌慌张张穿过马路，就在离我自行车十来米的地方，感觉是一只小狗，我不由自主停下来寻找。

台阶上并排停着好几辆车，我弯下腰搜寻车底。走到墙根看见绿色粉色两个塑料脸盆摞在一起，里面放着一件旧衣服，一只很小的狗正在往脸盆里爬，卧在里面瑟缩着。昏暗的墙角这一幕，有几人能不心疼？更不用说4月30号刚刚失去小七的我？

我给儿子打通电话，五味杂陈一下说不出来话，也许是勾起了很多心事，也许是不知如何是好的难为？他说咋啦？什么事？我看见你车子了！我一转头看见他居然开着车也回来了。

指给他看，狗狗已经不在脸盆里，这下轮到我们慌，四下寻找之际，他不知从哪里一下冒出来又爬进脸盆，这还是一只小奶狗，顶多两三个月，身上还有浴液的味道，显然是被抛弃了，原来主人最后一点怜悯就是给他放了两个脸盆和一件旧衣裳。儿子蹲下去看着他无助惊慌的眼睛，回头看着我说：这还用说啥了？他轻轻把他放在手里：先救回家。又对着狗狗说：咱有家了，改变命运的时候到了。

就这样，这个黑黄毛发的串串小狗跟着我们回到了家，眼睛里充满了惶恐不安。给他梳毛的时候，发现了好多黑色的小虫子，不得不给他洗了澡，因为深知洗澡的影响之大，所以我和儿子把吹风也拿进卫生间，门窗紧闭，那几天天气特别热，我俩为了加快速度，搞得手忙脚乱满头大汗，直到把他吹得干透了才敢出来，又给他仔仔细细梳透，把残余的死虫子取干净，他眼睛️上面有一块破的地方，用碘酒消了毒。

说实话，这个才一斤六两的小奶狗眉目十分清秀，可爱又聪明，当晚就学会了握手，第二天就学会了坐、卧倒等口令，几天之内没费多少功夫就学会了定点大小便。第二天儿子带他去宠物医院体检，医生说是三个月左右，做了体内外驱虫，拉出来像一捆葱一样的白色虫子，我不在家，儿子说看得他头皮发麻，我想起来小七那时候体内也有虫，一大堆节片状的白色虫子，也是看的人浑身起鸡皮疙瘩。

他回家的一周内，每个人心里都很复杂，到底该怎样呢，给他找个好人家？老李说给到村里有院子的人家吧，这是土狗会长大的，楼里不适合养，我很清楚他是给小七留着位置。我和儿子说如果这样不是又等于抛弃了他一次吗，村里的土狗多得是，哪里有人家要他，他不是又成了弃儿流浪狗了吗，孩子很矛盾说我不在家又得你来照顾，你还身体不好，其实我也纠结，两个毛孩子的离去对我打击太大了，深知养狗是十几年沉甸甸的责任，会生病有各种意外的风险，需要费心费力也费钱，而且我知道我们都在等待Q仔和小七回家，白色的比熊因为他俩成为我们的最爱，老李甚至已经和宠物店朋友说好，如果小七的爸爸妈妈生了，就给我们留一个，太爱小七了，他的离去痛得剥了我一层皮。这个狗狗来了，到时候养两个显然不太现实。所以，心照不宣一直没给他起名字，避着这个话题，就这么养着，开始给他打疫苗。

终于有一天我说起名字吧，不用考虑我，已经被抛弃过一次，我们不能抛弃他，不然怎么有脸说自己是爱狗的人家，他已经来了，缘份就是这么始料未及，接受就好了。

于是，儿子给他起了动漫里怎么磨难也死不了的角色的名字“千空”，我说叫不出口，不要这外国名字，他又给他起了小福，同事说，已经是福了，干嘛还小福。因此，大福就正式成为这个家的新成员，从一个出生仅三个月就被丢在街头的小流浪儿，变成了有家的幸福小狗子。

一开始他总是怯生生的，并不太亲近人，这让我无数次想起小七从回家第一天就把我们当成了最亲的人，毫不设防，时时刻刻想粘着我，谁也抱不走，给了我极大的满足和安慰。大福似乎并不想粘人，他总是静静卧在我们脚下，总是跟在我身后，在离我很近的地方默默看着我，这不免让我很心疼，也许，被抛弃过的毛孩子更小心翼翼更懂得边界感，更怕失去能依赖的来之不易的家。

其实对这个新成员的加入，真正接受也是需要适应过程的。心里念着小七，潜意识不想、或者说不敢太亲近他，放不下小七，带大福的每一点一滴都能唤起曾经的记忆，总在脑海中重现重叠，一再潮湿了我的整个夏天。

小七没吃完的、新买的还没来得及吃的狗粮奶粉微量元素益生菌，大福统统用上了，给他买了新的水杯饭盆玩具，打全了疫苗，就这样大福在短短还不到三个月内像风一般长大了，从一个一斤六两的小不点，长成了十斤的青涩健康小伙子，经历了疯狂的掉毛，黑黄相间的皮毛换成了卡其色的看起来灰不溜秋，更像土狗的颜色，却有着不一样的长毛，像是土狗和雪纳瑞的串种，耳朵立起又倒下反复了两三次，现在成了一个立着一个弯着的不对称，倒应了儿子说的那句话，土狗是牺牲颜值长大的。我姐来看我说这么丑就不像家里养的狗，门房大姐说真丑白给也没人要，可是我们都越来越喜欢他，不，是打心眼里爱着，一开始想把他送出去的人也总是想把他搂在身边，可是他不愿意，眼巴巴看着我，瞅机会就跑，寸步不离跟着我，哪怕关了门他也卧在门口等我，像Q仔和小七曾经那样。昨天聊起他刚回来眼睛上面还受着伤，老李说肯定可受欺负来，很正经很心疼地说了这句话，我不禁鼻子一酸，幸亏我们救了他，不然他该有多么可怜，现在那伤没有任何痕迹了，他心里的疼一定也烟消云散了吧。

有时候觉得遇到大福也并不是偶然，更像是一种冥冥中的安排。Q仔离开以后，儿子就决心再也不碰，如果再养，一定是救了流浪狗或者是不可抗拒的原因，他不愿意他爸从宠物店买回来小七，结果又是一场伤心事。五月份他回来，我还在失去小七的伤痛里，像大病了一场，后来的事实证明确实对我身体造成了影响。有时候饱受思念和愧疚折磨的时候我会想，如果儿子在家的日子能救回来一个毛孩子，也许也挺好的，这是他的心愿。或许真的是心之所向行之所往，每天五点半一下班就往家跑的我恰巧就在那天遇了两个关系并不很近的朋友，莫名其妙弄到九点多才回家，那么晚才去给爱爱送菜，儿子恰好在那时候错拨了电话，所以我恰好在那个时间点回家，早一分钟晚一分钟我可能都会错过在快深夜时仓皇过街的小小的他。这可能就是命中注定的缘份吧。儿子的项链搭扣坏了一直没戴，从回来就让我修我一直拖着，恰巧就在那天修好了，他刚戴上就遇到了大福，可能Q仔或者小七引他来找我们的吧，这是善良的人家，可以托付。

都说大福有福气，不然一个三个月的小狗，那么热的天气，肚子里那么多寄生虫蚕食他的营养，那么小去哪里找食，该有多么恐惧和绝望，怎么那么幸运遇到收养他视他为宝贝的人，可我知道他给予我们的可能更多，他毛绒绒的身体依偎着你，清澈干净的眼睛，寸步不离的守候，都是柔暖人生疗愈伤痛的良药。

因为失去过，我们更懂得这份长久的责任的份量，养一个毛孩子，不抛弃、不放弃是最基本的信条，这意味着要放弃自己的很多付出更多，可是他就这么来了，偶然地出现在我的命运里，又像是期盼和等待中的必然。余生很短暂，他的生命更是短短十几年，相互陪伴快乐健康走得久一点，就是双向奔赴的幸福。

他的眼中只有你，你如何能视而不见不用力去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