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此地当前，谁正在提问题？
帕帕奇：
头脑心智，只不过就是念头。头脑心智不可能脱离念头而独存，你无法把念头本身从头脑中剥离出来。所以第一步，你必须先找出，头脑心智中最初冒出的念头是哪一个。哪一个念头是第一念呢？
提问者：“我”
帕帕奇：
是的。“我”这主观视角下的主体感，是第一念。这“我”念，就是个体自我。当我们使用“我”这个词时，个体自我就在显现。接着是头脑心智，然后这个身体，进而是各种感官感知，跟着就是各种感官感知上，被感知到的客体对象，于是，这所有一切现象就呈现出来。
提问者：跟着就开始有了痛苦和烦恼。
帕帕奇：当然。只要有“分离割裂”，就一定有痛苦和烦恼。没有“分离割裂”，完全统一独一完整的地方，就没有痛苦和烦恼。要弄明白，这“我”从哪里浮现的。也就是对自己提出“我是谁？”这样一个问题。保持警觉专注，那么你会弄明白的。对自己提出这一问之后，全神贯注，高度专注于等待，等待答案自己浮现。只是保持安静，单纯的等待答案自发的显现出来。答案只会瞬间呈现。此刻，问自己，“我”是从何处产生？那么过去的种种知识观念和猜想都不会对你有什么帮助。这自我追问，是你迄今尚未问过你自己的一个问题。你向他人询问了很多很多别的问题，但从未对你自己问过这样的问题----“我”是谁？“我”是从何处产生的？
提问者：我觉得，事实上，我曾经自问过这个问题。
帕帕奇：“我觉得我问过”。是谁觉得“我问过”？为了得到万事万物的答案，你不得不先解决掉这一问题。
提问者：我使用“我”这个称呼，只是在相对关系的意义上来表达，只是为了....
帕帕奇：“我使用”，这里再次出现“我”。
提问者：
你正在嘱咐我去自我追问“我是谁？”但是，我坚持的佛教打坐修习已经持续了20年，我的确一直在参问。我一直在调查“我是谁？”。
帕帕奇：
是啊，“我一直在调查。我一直在调查着”。但你并没处在真正的调查状态。调查意味着进入门内，而不是一直站在门外观察。
提问者：现在，你让我现在就做这样的调查？
帕帕奇：
是啊，此刻。不要脱离此时此刻当前。只是抓住这“此刻当前”。你可以尝试去脱离“此时此刻当前”，但它会寸步不离的跟你在一起----无论你前进，后退，左边，右边，向上还是向下。好了，此时此刻当前，你看到什么了？
提问者：我看到我。
帕帕奇：
我看到我，我就是我，我是此时此刻当前。 好的。那这意味着什么？谁是那观者，谁正在被观看着？来，告诉我，你看到什么？ 我看到我？ 它是客体呢？还是主体呢？形态是什么样的？“我”，它的形态样式是什么样的？
提问者：（深入探查，现场静默了一段时间）
这个“我”，我觉得看上去，属于不具有某种特定形态样式的东西。
帕帕奇：
如果某个言辞表达不带有任何特定的形态样式，那么就不会再有任何言辞呈现了。你先前使用的“我”，它已经消失了。此时此刻，你来到了真正的“我”状态。此时此刻的这个“我”状态，运作于“此刻当前”。你先前所指的“我”是一个假冒的“我”。它指向这具有特定形态样式的身体，是一个以身体为核心的个体孤立的我。但就在此时当前，它消逝远去，它已经完结。此刻的这个当前所发生的也立刻就消失了，完结了。你不得不再次重新开始。
提问者：每时每刻，我都不得不重新开始。我始终是在当前生灭的。
帕帕奇：
领悟到真正的“我”状态，意味着领悟到意识完全整体，这完全完整的意识，事实上是时刻表现为“空”。在此之前，你使用的“我”，是源自身体，孤立个体自我，头脑心智和感官感知。介于这些现象之间，那是源自于“空”的，那是空本身。这“空”本身才是深不可测的“我”。当你领悟到这“我”，你会领悟到一切都是“我”。随着这领悟，就会有爱升起，然后是智慧，进而你会领悟到你自己在各种动物，各种鸟，植物，在各种岩石中的映射，在它们当中，你都可以看到你自己。你20年打坐的调查，都调查什么了呢？你这20年来的修炼，一直都在忙什么呢？
提问者：
我一直在内观啊。我觉得，我似乎已经经验到了“空”，在打坐中，我融化在“空”里。我也领悟到，所有一切现象的本质就是“空”性。
帕帕奇：
你所领悟到的空，完全是以个体自我为中心的。那不是真正的空。那只是一个概念，一个表达上的词。我正在陈述的空，它甚至并不空。我只是用这个词来表达我正在带你去领悟的东西，这个词和我正在指向的那个，完全扯不上关系。我甚至不允许你用“空”这个词。你从哪里学会“空”这个字眼的呢？你肯定是从某些经书上看来的。
提问者：大乘的很多经典里，都在谈论空，谈论空性。
帕帕奇：你看到文字的时候，它已经属于过去。你所说的空，它和我此时正在讲的“空”没有任何关系。此刻我得告诉你，不要随便用“空”或者“空性”这个词。这个词所表达的，只是指向另一个东西的手指。你必须离开这个手指，才能看到月亮。如果你想领悟到那超越于一切现象的那个，那你就必须舍弃掉“空”这个词，这个概念，同时舍弃“空”这个词，这个概念所带来的想象，形象，感受。
提问者：也就是说，你觉得我20年的禅定修习是在浪费时间？
帕帕奇：
不，那20年的修习，才把你带到我面前（笑声）。而且，你不只是修习20年，而是有3500万年。不过，所谓浪费的时间，本来就不真的存在。对于那空，一切都不真的存在。那真实存在本身，根本上早就永恒存在了，又哪里来的时间，浪费时间？这是终极发现。空，空性，这只是一个概念。理解了这个概念，仅仅只是头脑的某种虚荣。一旦你触及，联结“我”这个词，时间就会同时同步的一起发生，你即刻就会有过去，现在和未来。当“我”运行终止，那么“一切都不曾存在过，一切都不曾发生过”，这才是终极事实。那真实存在是无法言辞表达的，而它始终不可说，始终是不可能用言辞来解释的。佛陀花费四十九年时间来讲述，不停的说啊，说啊，说啊。我不认为他把核心要点说清楚了。他在开悟之后，为什么说了近五十年？
提问者：他说法是为了终结痛苦烦恼。让人们解脱。
帕帕奇：他一直在努力的陈述他无法陈述的事情。试图去表达他无法表达的。
提问者：我们都想把这认知说出来，把它传承下去。这也是之所以，佛陀给了我们各式各样的修习方式。
帕帕奇：所有的修习，都涉及个体自我，都是个体自我的纠缠。在所有的修炼修习上，你都是基于“个体自我”做者权认同在运转着。你对这身体有着个体自我认同，做者认同，这身体就是你，所以你会说“我正在如此这般的修习着，操作着”。你在修习过程中，把所有操作，动作都归属为你控制的，你发起的。于是你也就把自己和终极事实割裂分离开来。那绝对存在是完全完整一体，毫无分离割裂的存在，而在任何形式的修习中，你都偏离了这一事实。
提问者：你意思是说，所有成就法，或者说修习，其实都是某种障碍？这对所有人都是事实吗？
帕帕奇：
成就法就不是给“解脱自在”准备的。成就法能够移除某些旧有的习惯，例如对肉体的执着认同。但是成就法真的不是为“解脱自在”，为事实，为终极答案准备的。其实，你时刻都在运行着“成就法”，事实真相就站在你面前，时刻都在朝你微笑。在修习中的障碍，是你记忆里的种种观念，概念，例如，你是被束缚的概念，你对你自己说，“我被束缚了，我很痛苦”。修炼是不会导向解脱自在的。自在，不需要任何修炼。它一直都是自在的，早已如此，始终如此。你早就是自在的。并不真的受束缚。
提问者：某些禅宗大师，曾经说过：此刻我开悟了，但我依旧贫苦。换句话说，你认知，你开悟，但你依然不得不生活在这个尘世的风吹浪打之中。
帕帕奇：也许这位禅宗大师是因为他突然领悟到，他遭遇了完全不必遭遇的3500万年的苦熬，随时随地，他事实上早就是解脱自在的，时刻都是。（笑声）
提问者：
那我想问问，你是怎么定义“开悟”的呢？我想，大部分人都相信，他们可以达成某种恒定不变的成就状态，始终活在“此时此刻当前”，一直稳定的驻留在空静之中。你是这么定义“开悟”的吗？还是说，即便开悟，也还是变动的，状态来了又走了？
帕帕奇：
无论你做什么还是不做什么，全是表象，都是虚空，没有真实意义。我每天面对这些人，他们曾经跟随很多不同的老师去修习过各式各样的修炼法门。他们说：“我们跑到这里来见你，只是因为你不给我们任何修炼法门。现在我们什么法门也不修，我们只是开怀的笑。（笑声）
提问者：他们能开怀的笑，可能是因为坐在你身边。有人说过，觉悟，毕竟是需要通过某位老师的恩泽加持才行的。你说，是不是这样？开悟是需要上师的恩泽加持的？
帕帕奇：依靠的是那真实存在本身的恩泽加持。如果你有这种觉悟的愿望，那么老师他会拉你一把。但首先，你必须加持你自己。
提问者：我们可以自行加持的吗？
帕帕奇：你周围的邻居，并没跑到这里来，并且坐在我面前来问这样一个问题。所以你肯定拥有恩泽加持。
提问者：也许我有恩赐，加持，可这是我被选择获得的加持？还是说，我可以时刻自由的拥有加持？
帕帕奇：
加持和自在是一回事。恩泽加持，源自哪里？它源自于内在。但是你听不懂这“加持”的语句代码。这恩泽加持，让你感受到“我渴望解脱自在”。你说过，你一直坚持打坐修习有二十年了。是什么驱使你坚持修习打坐呢？你的邻居们一点也不觉得有这个需要。在你周围人群里，为什么只有你被挑选出来去持续的坚持打坐修习？为什么是你被选中呢？这其实就是源自内在的恩泽加持。这恩泽加持会把你带到一个人面前，这人会告知你事实真相，并且是用你自己特有的措辞和表达方式来对你陈述。这家伙只会告诉你一个人，你早就是自在解脱的，并不真的被束缚。任何一个吩咐你干这个，做那个的人，并不一定被认作导师。相反它可能被称为屠夫。导师会把你从所有的激烈冲突和紧张中解脱出来，从所有的观念概念的纠缠中解脱出来，从各种各样戒律的巢窠中跳出来，超脱出来。你已经做的够多了。3500万年来，你一直在做啊，做啊，做啊。当你来到一位真正的导师面前，他不会嘱咐你再做任何事情。
提问者：你告诉我们，去调查内在。这算不算是在做事情？
帕帕奇：
内在调查，仅仅只是不断的聆听你自己内在的上师。这位上师就是你自己的“本质本性本体”。你不知道他，你认不出他，你听不懂他没有声音的语言。真正的上师，会把你内在的这位无上的导师，介绍给你认识。他就是你自身的恩泽加持。源自于你内在。他人不可能给予你这种恩泽加持。
提问者：谁得到这种加持？谁因为这种恩泽而增上？
帕帕奇：所有每一个人。
提问者：所有每一个人都拥有这恩泽加持？
帕帕奇：是的，每个人都拥有它。
提问者：那为什么很少有人感受到它。为什么如此众多的人活在假象，错觉，误解和妄想里呢？
帕帕奇：所有每一个人早就是解脱自在的。但在他们和事实真相之间，藏着一堵墙。这堵墙就是“欲求”。
提问者：这听上去，完全就是佛陀所说的：欲望诉求是遮蔽双眼的迷雾。
帕帕奇：
是的。但是你非常简单的就把这诉求扔到一边去。你不必非要做什么。所有的诉求都属于过去，源自于已经过去的东西。如果你没有源自过去记忆的“诉求”，你的眼睛就睁开了。此时此刻就尝试一下。你自己试试，然后告诉我是什么感受。不让任何诉求挡住你的轻松自在。搬开这堵墙，只要一秒，然后告诉我，感受如何。
提问者：此时此刻吗？
帕帕奇：对，此时此刻。
提问者：（长久的静默停顿）此次此刻，空空荡荡，什么念头也没有。
帕帕奇：那就是说，你已经领悟到。欲求就是那堵墙。
提问者：我到这里来的时候，我曾经有一种欲求，渴望和你有一个美好的会谈。
帕帕奇：任何诉求都是一道墙。即便是对“解脱自在”的诉求。
提问者：帕帕奇，很多人看上去都对你极为虔诚，并且是传统的印度教的虔诚，某些人通过虔诚信仰上师的方式，是不是比通过自我探寻的方式，更容易领悟事实真相？
帕帕奇：
自我追查的方式，是最直接的方式，只适合极少数的，非常锐利的人。除了自我追查就不需要别的了。可以通过这方式，迅速顿悟，解脱。所有的修炼最终都会把你带入这个自我追查的路径。也许在此生，也或许在几次人生之后。你最终必定来到这无条件解脱自在的所在。虔信方式，在信徒和上师之间，或者信徒和所信奉的神之间，是有二元性的。最终，信徒必须完全臣服，但很少有人真正的做到完全臣服。信仰和忠诚常常只是例行公事一样的。
提问者：但假如有某个人，完全臣服于上师呢？
帕帕奇：
如果信徒真的完全臣服，那么他也就到站了。结束了。不再有业力累积。从此，上天诸神会看管他，照顾他。这是恋爱，一直持续不断的恋爱，你不可能忘记的浪漫。和你自己的本质本性本体所发生的一场恋爱。自我追问，指的就是你必须去追查“我是谁？个体自我是从哪里产生的？” 臣服和自我追查，是一回事。还有上百种其它的修法，比如瑜伽，还有密教坦特罗，可我不认为这些修法能够导向终极认识。自我追查才是真正的修法，正确的修法。而且是最快捷直接的路径。
提问者：我们都想要一条捷径。
帕帕奇：这是最快的捷径了。一位真正的老师，一句话就可以将学生引向终点。
提问者：你告诉人们，让生活自行展开，接受它，顺从它，让它去。这听上去很像禅宗大师们所说的“以平常心做平常人”。
帕帕奇：对的，平常心。很多时候，我仅仅只是去打消你还没开悟的疑虑。因为事实上，真正的你早就觉悟了，就这么简单。
提问者：为什么这么多人还活在误解和妄想里呢？难道这只是个玩笑？只是诸神玩耍的戏剧游戏？
帕帕奇：是的
提问者：不幸的是，在这个闹剧里，有着大量的烦恼和痛苦。
帕帕奇：那是因为人们把感知到的这一切，包括这个“我”，都当真了。所以它们才烦恼和痛苦。
提问者：帕帕奇，最后，你能否给我一些建议，怎么敞开心扉，更加的热爱这个世界？
帕帕奇：
想要爱这个世界多一点，你就必须先学会怎么去热爱你自己的本质本性。如果你热爱你的本质本性，那么你就会热爱这个世界，因为你的本质本性本体包含全部所有一切事物。只要你认识你自己的本质本性本体，你就认识所有每一件事物的本质本性本体，它自然就会有这样的认识。所以，认识你自己的本质本性本体吧。这知晓就是存在。那就是你务必弄明白的全部。
（译者注：此次发表的一个系列，是从大量积存的资料中，摘选编辑出来的，篇幅都不长，但值得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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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译整理：心灯一盏照彻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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