色子

（童年回味）

记得小时候，我们村里的人时兴赌色子。

农闲时节，尤其是春节前后，一个小村庄上常会摆下两三个赌场。掷色子的庄家一边向碗里投色子，一边大声喊＂大，大，大！＂下注的人就一齐更大声地喊＂小，小，小！＂有的人还一边喊叫，一边竖起小姆指比划着。围观的人很多，大人小孩，男女老幼，围得里三层、外三层，也跟着大呼小叫。那场面好不热闹！

我们村里人玩的色子一套共有三颗。大多是塑料的，据说也有的是骨头刻成。每颗有六面，每面都凿有数字不等的小孔。一的背面是六，二的背面是五，三的背面是四。一和四涂成红色，其他都是黑色。

掷色子的时候，定输赢的主要是看点数。大的如＂顺子＂＂四五六＂，小的如＂一二三＂。一般情况下赌谁的点数大，掷出＂四五六＂的赢，＂一二三＂的输。如果三颗全一样，如＂一一一＂，或者＂六六六＂，这叫＂豹子＂，赢。如果两颗相同，另一颗的点数叫＂猴＂。五猴和六猴，赢。一猴和二猴，输。如果是三猴和四猴，下注的人可以接着掷色子撵，撵上的赢，撵不上就输。也有赌点数小的，但是比较少见。

他们下注并不大，多数是一分钱二分钱，或者五分钱的硬币，有时是一角二角的毛票。因此输赢也不大，主要是娱乐。但是有的人玩得上了瘾，耽误了农活家务，使得父子、夫妻间闹矛盾的事情也常有发生。

有个叫＂黑力士＂的汉子，一玩就上瘾，玩得也最投入。他半蹲着身子，左手插在腰间，右手抓起色子，大拇指和食指捻着其中一颗。一声大吼：＂要掷你四五六！＂随着＂嗝啷啷＂声响，色子落入碗里。他掷下色子的右手猛然收回，狠狠地砸在自己的胸部，＂啌＂地一声震响。与此同时，碗底的色子，往往还有一颗正在＂滴溜溜＂打转。他就大喊：＂六，六，六！＂声音雄洪有力，震慑敌手。

然而，常常是在他玩得很开心的时候，他的长头发胖老婆就会喊叫着找到场子上来。他不得不恋恋不舍地离去。接着他们家一定会传出女人的哭骂声。

村里人掷色子，尽管是小赌小闹取乐好玩的，但是村干部也常会来＂抓赌＂。大年初一初二两天不会来，初三开始，就说不定什么时候会有抓赌小分队到庄上来。如果被抓到，轻的没收赌具赌资，批评教育；重的会被处罚去大队部义务干活。

有一次，记得是春节后的第一天上工，休息时间，大家憋不住，就在田头玩了起来。他们在地上挖一小坑，拍实，抺光，弄成碗的形状。色子是现成的，用山芋干刻成。大家围在一起开始掷色子，一分钱二分钱地下注，吆五喝六，声音却震天阶响。正玩得高兴，突然有人一声喊：＂刘书记来了！＂只见大队的刘书记带领一班人已经走到近前。大家慌忙从地上抓起小钱，吞食了色子，笑哈哈作鸟兽散。有的人一边躲避着一边还口不应心地跟随他人喊：＂刘书记好！＂刘书记狐疑地左看看右望望，也笑了笑，＂嗯嗯嗳嗳＂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