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时光流淌
道别所有儿时的玩伴,独自一个人到市里读初中,是我第一次体会孤单的滋味。
暑假里,爸妈就开始有计划地给我准备新学期的各项生活学习用品。包括衣服鞋袜,新书包,床单被褥等。这让对城市生活充满期待的我越发沉浸在对新学校的美好幻想中。
开学第一天,爸妈以要给家里小卖部进货为由,一起送我到学校报道。一大早,爸妈穿着干净体面的衣服,红光满面地领着我出门。
村里人问:叔叔孃嬢要进城呀?
爸妈开心地回答:是啊,送我家丫丫去读书。
那架势,好像自家姑娘不是去读初中,是去读大学,甚至是出国留学。遗憾的是,我真正去大学报道那天,爸妈为了省钱,也有对外面世界的恐惧,竟然是让走南闯北的二伯代劳送我。如今我还能带着老妈看世界,却再也没有机会带老爸出省来看看。
不管怎么说,开学第一天的上半段是美好的。那天,我扎着高高的马尾辫,白色荷叶边衬衣外面套了一件蓝色针织背心,裤子是时下流行的黑色弹力裤,脚上是一双玫红色浅口皮鞋。针织背心是老妈在暑假里买新毛线亲手织的,皮鞋是小学毕业成绩优秀的奖励,我喜欢那天的装扮。看到爸妈溢于言表的开心,我越发兴奋,像只快乐的蝴蝶跟在他们身旁,参观学校教室、食堂;去和班主任老师打招呼,请老师多多关照;去宿舍认领床位,铺床叠被;检查有没有什么生活用品缺失,出门去补货。
一直忙碌下午两点,爸妈想起来还要去小商品市场进货,之后还得去赶返程的大巴回家,如果再不出发就来不及了。我把爸妈送到学校大门外,站在门口目送着他们离开,爸妈的身影消失在拐弯处时,一阵凉风拂面而来,泪水不受控制地奔涌而出。我静静地站在原地,等秋风吹干我的泪水,吹散我心中的不舍。
不知过了多久,我转身回学校。这时,我才算静下心来自己看看新学校,看到忙碌而陌生的新同学。他们有些是同村同伴,有的是小学同学,有的父母还在学校。他们三三两两有说有笑,有打有闹,唯独我只有我。孤单裹挟着潮水在喉咙处翻滚。我低头快步走回宿舍,蜷缩进被子里,闭上眼睛,关不住的泪水肆无忌惮地从眼缝中滑落。迷迷糊糊中我听到有人说:“呀!她是不是在做噩梦?睡着了还一直在流泪。”我也希望这是一场梦,醒来就能看到爸妈和熟悉的小伙伴们。
我再次睁开眼睛时,天已经黑了,偌大(注:初中宿舍是用一间教室改成的,全班近30名女同学都在一个宿舍。)的宿舍里静悄悄的。我默默坐起来穿衣服,角落里突然响起一串悦耳的声音:“你起来了?我们一起去是食堂吃饭吧!”
我寻声望去,是我斜对面上铺的一个姑娘,她一头利索的齐耳短发,白白净净的脸上镶着一对明亮的眼睛,微笑的嘴角还有两个小酒窝。
去食堂的路上得知,她叫帅花,姓帅名花。和我一样是家里的独姑娘,幺姑娘,也是村里唯一一个来这所初中的人。帅花年纪比我大一岁,心智要比我成熟很多。比如,同样是一个人独自上学,她就没有像我一样狼狈地泪流成河。
第一顿晚饭后,我和帅花成为了形影不离的好朋友。我们一起上学,一起玩课间游戏,一起吃饭,一起上厕所,一起上晚自习……一整个学年,我的朋友有且只有一个。
开学第二天的下午,我和帅花坐在教室走廊的尽头,一边念童谣,一边玩拍手游戏。“千年蛇妖白素珍,下凡来报许仙恩,半路遇到老法海,被关进了雷峰塔……”童谣越念越快,拍手的节奏越来越快,我们的神情也越来越专注。玩完一局抬头时,发现金老师站距离我们不到两米处,他满眼含笑地看着我们,金灿灿的夕阳晒在他的脸上,映射出父爱般的光芒。这幅由我们师生三人构成的画面,被我的记忆敏锐地拍摄了下来。至今翻出来回望,依然能感受到幸福的河流在流淌。
初中的我,还有写日记的习惯。因为理想早熟,情智晚熟。我的日记里没有情窦初开的小女儿心事,更多是对未来的迷茫和担忧,还有少年成长的烦恼。日记也不是天天记,有心事时才翻出来写一写。有一次翻开日记本,发现几乎每篇日记后面都有“批注”。娟秀的字迹一看就是出自帅花的手,有的批注是:加油,我相信你!有的批注是:你不孤单,你还有我!……
我的日记被“偷看”了,偷看者还明目张胆地留下了证据,但我并没有生气,也没有当面拆穿。日记沟通竟成为了我们之间公开的小秘密。
初一下学期快要结束时,帅花说她要明年要转学了,转去镇中学。我没有问她转学的原因,也没有出任何挽留的话。作为孩子的我们,对于父母的安排和决定,除了服从还是只能服从。只是那段时间,我们越发形影不离。
帅花转学后,我们保持书信往来近一年。帅花的信,每次都是金老师转交。每次他都是远远地,摇着手里的信喊:“时光,你的好朋友来信了。”我欢快地跑过去,接过金老师手里的信,他顺势摸摸我的头:“想好朋友了?”每次听到这句话,眼泪都会不争气地在眼眶里打转,然后强忍着泪水狼狈地逃开。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和帅花之间就中断了联系,似乎是她转了班,又似乎是她休了学。甚至是我短暂转学到镇中学的两个星期里,翻遍全校也没有看到她的身影。
我没有机会知道,成绩好,长得漂亮的她后来怎么样,如今又在何方?只知道我曾经交了一个好朋友,特别好的那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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