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学院风波
天色未明,郁济岚就被奚韵甄从被子里拽了出来。
郁济岚梦寐以求的第一次习武课终于开始,可梦醒梦碎不过是分秒之间的事情。
奚韵甄将一套剑法慢动作展示了一遍,就如当初丢了一张心法给她一样,再一次,丢了本剑谱给她。
和当初一样,她细细讲解了剑法的第一招,以及第一招的变幻。每一个动作存在目的是什么,剑尖落点需要触及的要害,虚实之间的转换,不同境遇下是发力点是选用腕力的速度还是选用全身或手臂力量的力道,以及内力附于剑上时剑气所能达到的位置和阻滞的原因。
与其说,她在教剑法,不如说她在教郁济岚如何杀人。
“剑招不是一板一眼舞到某个位置就是好的,再华丽的剑招,其目的都只有一个。”奚韵甄如是说。
“你要知道每一招存在的原因,而非拘泥于形式。除非你只是想做那宴席上的舞姬。”
“你执剑的原因是什么。武器,并不是这世间最大的杀器,人心才是,你所捍卫的到底是什么。选择执剑,注定会染上无辜者的血,只有心之所向能够安定内心的愧疚与躁动,不恐惧有人赴死,不滥杀无辜,因为他们本就是一件事。”
听到这句话,郁济岚舞剑的手微微迟滞。
“作为一个手握杀器的人,任何时候的疏忽都会要了你的命。”奚韵甄瞧见了,不打不罚,语气淡淡然,“或者你所看重之人的生命。”
郁济岚咬了下唇,强行让自己集中注意力。
“昔之善战者,先为不可胜,以待敌之可胜。我与你说过,武学之重,在于力量、速度、精准度。只有这些均在人之上,你才有不败的资本,或者说,不死的资本,此谓之‘先为不可胜’。此外,任何战斗,都需要一个出手的时机。保证自己不可被战胜,在等待可以克敌的时机,此谓之‘待敌之可胜’。前者只要得到修行的法门人人都可以达到。把握时机才是高手与普通剑客最大的差距。而一个人所修习的剑招,是他制造时机的手段,剑招越是玄妙莫测,越是能引出对手的防守漏洞。”
“了解自己的防守情况,是谓知己。你持右手剑,一般身体左侧会成为主要的空门。需要时刻注意。当然,在我看来,你哪里都是空门。”奚韵甄说。
郁济岚无语,你是我师父,和习武没两天的徒弟比这个,真是臭不要脸。
奚韵甄可不知道郁济岚内心的小戏台,继续说,“如果有人觉得你哪里都是空门,你最好跑的比他快。”
郁济岚在练习。
奚韵甄边说边在地上涂涂抹抹。
不知她用的什么法子,青砖上竟然被击出了九个巴掌大焦黑的圆洞。
“丫头,过来。”
郁济岚收了剑,靠过来。
“内功和剑法你自己慢慢练。我现在教你一套步法,需得每日练习。明日有人会送来练习时你需要穿戴的装备。每日己时会有人过来与你对练,如若这个时辰你有事不在,也无需记挂,过了时辰他们不会等你。”奚韵甄看着郁济岚认真的说,“如非必要,武学之外的话题,你最好少和他们交谈,说错了什么,他们会死。我提醒过你,你我之间立场不同。”
“你又要走了???”郁济岚听了一长串话,准确的捕捉到了这个最重要的信息。
“我难道能整日无事,专职带孩子?”奚韵甄讥讽道。
“……”郁济岚被问的悻悻然不说话。
奚韵甄将地宫雷池的步法为郁济岚演示了十遍,确保郁济岚彻底熟悉了才罢休。郁济岚本身觉得没什么,直到第二天有人拿了一套铅质重靴给她练习这套步法时,才迎来了石化的表情。
整个授课不到一个时辰,郁济岚一套剑法练完,再转身时,奚韵甄早就不知去了哪里。
郁济岚在芳骊院的小院里勤奋到午时才回芳清院吃饭。
午后郁济岚换了一身黑色白泽纹短打,银色面具掩去大半面孔。
郁承礼可不是随随便便把郁济岚往天机塔一丢。
亲下诏书让褚梧征召了二十个十几岁的孩子,这群孩子将在天机塔完成三年的学习,而后作为一只后备力量为乌弋的谍探机构服务。
这样的事情对褚梧来说并不算陌生,隔一段事情,皇帝陛下就想对他的天机塔指手画脚一下,而后又不了了之了。褚梧对皇帝陛下的要求向来有求必应,说什么都答应,但是最后执行的好不好,就不是皇帝陛下的手能够的到的了。
但凡是褚梧不满意的安排,都会在进行一段时间之后,因为各种各样的意外,不得不终止,然后褚梧会告诉皇帝陛下,您的点子真的很好,可惜不符合我国国情,难以有效开展,然后一切重归原点。
这一次也不怎么例外,手下人招募了一批孩子,褚梧连面都懒得一露,得了下人回报,便也回了皇帝。
这群孩子有官宦人家的子弟,也有平民,但穿上了黑衣,戴上了面具,谁也没有比谁更高贵。有的,无外乎是一个代号罢了。
“代号?”
“候离。”候是斥候的候,后面的字是孩子们自己为自己选的名字,郁济岚选了离字,取自离火,向阳之意。
宫城外不远处单独辟出的小院中,已经来了七八个孩子了。
有人坐在廊下擦剑,有人独自立在院中,还有人躲在角落里猫着。
没有人说话,清一色的冷峻面容。
郁济岚看到此景,嘴角一抽,未来要和十九座冰山在一起训练,会不会不出半月就被冻死了???
难怪父王总觉得我国谍探行业水平低下呢,你瞅瞅人家齐国的谍探,哪个不是温暖和煦,一肚子心眼,配一张笑意盈盈的脸。当然除了姓奚的不爱笑,可是不管人家心里再怎么嫌弃你不爱搭理你,面上也不会这般冷淡,该说啥说啥该摆脸色摆脸色。
你们这一副面无表情的死人脸,几乎把“我是特殊工作者”几个大字写脸上了好么?
嫌弃!
郁济岚环视一周,决定搞点事情。
她看准了那个拿剑的小子,虽然背依着回廊,腰身却是笔直的,目光中的光微微阴冷。
“剑擦这么干净,好像真的沾过血一般。”面具之下唯一能够瞥见半边唇扬起,嘲讽。
“并不妨碍我爱护它。”拿剑的小子心理素质极好,没被激的立刻跳起来。
“发的剑,质量肯定不怎么样。等过些时日,苍泽发给你工钱,不如给自己选一把更好的。”郁济岚说。
“何谓更好?”
“玄铁打造啊,名家之作啊。”
“玄铁剑,你拿得动吗?”拿剑小子也笑了。
“……”郁济岚吃瘪。好脾气啊……好吧,你不被激,我来好了,郁济岚加重了语气,“你说什么?!”
“问你拿不拿得动剑,小姑娘。”拿剑的小子站了起来,微微低下头,目光却紧紧盯在郁济岚身上。十四五岁的孩子和十一二岁的孩子在身高上已经有很大的差别了,拿剑小子站起来,足足比郁济岚高了两个头。
噌的一声,郁济岚的剑出鞘了,指着拿剑小子。
这一拔剑,所有人孩子的目光都凝聚在了这两个人身上。
拿剑小子半露着的嘴角咧了一下,明显的皮笑肉不笑。
“剑指同僚,不大好吧?”拿剑小子说。
“废什么话,没胆是吗?”郁济岚说。
“你在向外挑战吗?”
“是。”
“你的名字。”
“候离。”
“火离?真巧,候兑,接受你的挑战。请出招。”
不远处正房内,张远静静的瞧着这一幕。
“张大人,要不要制止他们。”
“不是还没到时辰嘛,让他们折腾去。”张远对于这场景还是喜闻乐见的,他不喜欢被派来带孩子,巴不得搞出些事情来,他就能回他的边境做点正紧事了。
候兑示意郁济岚先出招,郁济岚也不和他客气,拔剑而上。
剑尖直指候兑咽喉,快而准。
候兑迅速举剑格挡,又侧了头躲闪。
只一剑,两个人都对方生出了兴趣。还以为这招进来的都是初学者,没想到还真有练过的。
张远瞧见了这一招也缓缓走了出来。
候兑手中长剑一抖,呜鸣先出,意思是,我来了,做好准备。
候兑的剑也十分直白,自上而下一记猛劈。如果不是断定了郁济岚有能力阻挡,这就是要命的招数了。
郁济岚不躲不闪,手中的剑直接迎上去硬生生的挡住了。
候兑抽回剑,转手向郁济岚左臂刺去,虚晃一下转而向郁济岚的脖子抹去,郁济岚对候兑的虚晃一招毫不戒备,直接断去了他抹脖子的去路。随后倾身向前,脚下运上了轻功,整个身子与候兑错开,攻向候兑肋间,候兑没有握剑的手拍在郁济岚肩上,飞身而起,整个人从郁济岚的上方浮过,完美的避开。
到达院中的孩子越来越多,不时发出惊叹的生意。
张远贴身的侍卫问:“子谦,你能打的过那个候兑吗?”
“回大人,恐怕不能……”
“看样子此行也不是毫无趣味。”
郁济岚与候兑连过五十招,围观的人看的兴奋,他二人却是心中清明,此番中规中矩的打下去,打到天亮都不会有结果。郁济岚只防守要害这样臭不要脸的举动让候兑也很无奈,候兑又不可能真的在开课第一天就重伤同僚,只能中规中矩和她对招。
“停下。”时辰到,张远叫停。
最后一剑极轻的触了一刹,两人各自向后,相互见礼。
郁济岚对着候兑咧嘴一笑,立刻入了队列。没有半点方才的恼怒模样。
明明是个丫头片子,不知怎么的,候兑硬是在这抹笑意下看出了阴险二字,忍不住抖了一抖。心中冒出一个奇怪的念头,她根本就是为了打一架才来闹事的,我又不可能真的砍死她,这一战,足以让她在这院子中立足了,所有人都会记得她……好吧,还有我……
候兑应招来到苍泽的时候是想在这院子里称王称霸,握住这里的人心大权的,但没想到是以这样的方式,而且还要和一个小丫头片子分享战果,他靠的是实力,那丫头靠的是脸皮啊!!!真是亏大了……
干嘛要接受她的挑战呢???还是中了激将之法……丢尽祖宗的脸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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