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读到王绩恒的一篇文章 《我的娘是个疯子》,不尽想起我的娘,我的母亲。
我的母亲是个从小患有小儿麻痹的患者,走路极为不便,或许也正是这个原因,才嫁给了比她大近二十岁的同村男人,我的的父亲。据姑姑说父亲是因为成分问题才一直没有成得了家,最后只能娶了我母亲。也许就是这个原因,我一出生先是跟随我大姨姥姥生活了一阵儿,随后又跟随姑姑生活。我也是没有吃过母亲一口奶的。
从我记事起,第一次见到母亲走路的姿势,很稀奇,还有这么走路的?还故意模仿走路的姿势,甚是费劲。同邻淘气的小伙伴经常拿土坷垃随意扔向母亲,看着母亲笨拙的追过来,一下子噢-耶-的跑开了。而我形同路人一样,没有去追向那些玩劣孩童。我像一个外人一样看待着我的母亲。由于姑姑家离自己家也很近,我常常像串门一样走进自己家,站在院子里,如果院里没人我会冲着里屋喊“有人吗”?然后径直走向屋里,这时候母亲不是在炕上躺着或是在收拾屋子,又或是在缝补什么的。我一般不会在屋里呆太久。或许只是看看有什么好玩的或是好吃的,或许还有什么别的,更或许是对不远处的另一个家的好奇。
说实话我对年轻时候的母亲没有太多印象,在我十二岁时就随姑姑去了另一个遥远的地方,这也使我对母亲的感情疏远了一些,在那个地方我很少会想起母亲。直到我二十岁时我独身回到了自己的家,真正回到父母身边。才有更多时间接触母亲。面对母亲,面对仍旧一贫如洗的家,满身的怨气不由得全都怪责在母亲身上, 凡有不顺心时都会冲着母亲怒吼。从她那惊恐的眼神中,我又感到了太多的无奈。然而在外人眼里,我的母亲又是一个能干的女人,说什么✘✘✘别看是个那样的人,可是人家屋里屋外打扫的干干净净,蒸馒头烙饼炒菜都会,还挺勤尽,每天早早的都看见人家烟囱冒烟了。只有我知道母亲从里屋走到外屋,我走三四步,她走十五六步,从里屋门口走到大院门口,我一分钟也用不了,而她要走三四分钟,和一碗面比常人更是多一倍的时间,洗一件衣服,是如何揉揉搓搓悄无声息的。
有一次,从外面回来,竟破天荒的发现她不在家,好久才回来一问才知道说是去邻居家了。我问你怎么想起去别人家了,你不怕别人嫌弃你!她说怎么了 我为什么怕他,又没怨没仇的。看来我真的是小看她了。在我眼中,她是一个懦弱胆小木讷的人。我一直在有这样一个娘感到自卑,既不希望别人对我娘的不敬,也不希望娘凑着找别人让别人嫌弃。通过这样一次简单的谈话我知道了母亲自己从来没有因为自己身体上的不足而沮丧过,或许比有些健康人更有乐观的心态。这也使我感到欣慰的地方。在她和父亲一起生活的这些年里,总避免不了磕磕绊绊,但她并不是一味的顺从着父亲,确实是父亲不对的地方也会据理力争,却也从没有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我想她还是珍惜这个家,也爱着父亲。
从自己独立行走,到需要一根木棍支撑,再到双手扶着凳子挪动,母亲的行走之路也愈来愈吃力。屁股的摆动幅度越来越大走路更加慢了。在一个地方坐着的时间也随之增长了。那双大大的眼睛里时常呆滞的望着窗前 对面那堵墙及屋顶,猜不透她时常在想什么。是在想姥爷吗?听姑姑说过姥爷对她挺好,经常来看她,还时不时带好吃的给她。我也见过姥爷来,带着白毛巾在头上,个头也比同龄人要高大些,身体很硬朗,还是我们村的民兵。看得出母亲也很依赖他,也很大胆向姥爷要点东西甚至是钱。或许在想自己的妹妹,还是弟弟。母亲是长女,却接受着妹妹弟弟的呵护恐怕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时不时拿出姐姐的身份来说说自己的妹妹弟弟。又或许是我,她时常提醒我给你姑姑写信了吗?打电话了吗?对她而言我的姑姑是她的恩人,是姑姑含辛茹苦帮她带大可我。叫我怎样如何如何要报答姑姑。而她对姑姑更是敬畏,面对姑姑,他总是低着头,面露红色,问一句答一句,不敢有任何多言。这是和其他外人不一样的表现,其它同村人来了跟她说话,她会正面昂着头,面对面的跟人家说话,不高兴了也会拿白眼仁翻腾人家。
我很少跟母亲在一起长谈,也是因为我很少在家的缘故。但每次从外地回来时见到她看到我的眼神都放着光一样,整个人来了精神,那嘴角漏出的一丝笑容,只是没有一句话。 她真的不善言谈,包括对自己的丈夫和孩子,只有你跟她说她才跟你说。这是我和她类似的地方,却不认为是继承了她的传承,更何况在我身上就不是什么好的传承。
母亲的过世是一场意外,至今已有十来年了。偶尔还会梦见她,那娇小柔弱的身体,一撇一撇走路的姿势,那苍茫空洞的眼神,嘴角时常流出的哈喇子。这是我的母亲,天际边的那片彩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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