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宫的风向向来敏锐,不过侍寝一晚便有人嗅到了不同寻常的气息。
皇上自打亲政以后很少进后宫,一进后宫也多在皇后宫中停留,虽然也踏足其他妃嫔的宫室,但跟皇后相比真是少的可怜。
西太后多番训斥皇帝他才有所顾忌,但皇上对皇后的恩宠还是远非其他妃子可比。尤其是皇后大病一场后,皇帝对她更为怜爱,纵观整个后宫皇后一枝独秀阖宫黯然。
直到皇上跟西太后争吵,皇后劝说皇上惹得皇上不快,她的恩宠才淡了下来,虽然不解皇上为何会如此生气,可能愈发亲密不免有些求全之毁,不虞之隙。可这并不能说明什么,人们在观望,在这瞬息万变的后宫,恩宠最捉摸不定,也最耐不过时间打磨。自打皇上大婚起,皇后还从未被皇上如此冷淡过,如今看着比慧妃都不如了。
接连几日天气闷热异常,院中的芭蕉像是被抽干了水,萎靡不振,婉贞立在案边写字,她的书法继承了她阿玛的豪放俊逸,但又不失灵动娟秀,在闺中便闻名遐迩,青黛在旁伺候磨墨,饱满墨汁的笔在纸上洋洋洒洒。
“这天看样要下雨了呢!”
素心从外进来,一边走一边说,到婉贞跟前看着案上的字不由惊叹,
“好漂亮的字!主子的字真是越来越好看了!”
婉贞抿嘴笑了笑,放下笔望向窗外,远处天色晦暗,乌蒙蒙的云朵向这边滚来,窗子啪的一下被打回在窗棂上。
“起风了……”
“就要下雨了呢!”
青黛赶紧过去将窗子关好,一瞬间整个大殿都暗了下来,素心将灯点上,婉贞看着那烛火明明灭灭,带着她的心也跟着摇摆不定。
一个闪电下来,晃如白昼,这场大雨像是憋久了的喷嚏一般终于得以释放倾盆而下。
意迟云在
“主子回屋吧!”
采青将一件披风围在富察云意身上,劝说道。
“这场雨终于来了,好凉爽!”
“是呢,憋了这么久终究下起来了。”
雨水被风吹到檐下,打湿富察云意精致的裙摆和绣鞋,可她浑然不觉,咯咯地笑着伸出手去,看雨点打在她白皙的手上。
“采青,你说皇上现在在干什么?”
“主子……”
富察云意回头看着采青担忧的脸,凉凉一笑,
“咱们进去吧!”
这场雨足足下了两天才得以放晴,天空碧蓝如洗,确实带走不少暑气。
这天,婉贞接到家中来信,祖父被任命为察哈尔总管,不日即将离开京城赴任,嘱咐她在宫中处处小心,与韵颖相互扶持。
“皇后娘娘,阿玛怎会突然任命察哈尔总管?”
接到信,婉贞就着人请来韵颖,乍听此事韵颖有点焦急。
婉贞也毫无头绪,自从厌胜事件祖父惹的西太后不快,皇上下旨让他在家中静养,说是静养实则思过罢了,没想到突然被任命察哈尔总管,虽然官升一级,可是祖父已经年迈不适合再外任了……
“娘娘,要不去问问皇上?”
“不可!后宫向来不得干政!何况圣旨已下,我们又能如何!”
“那该怎么办?阿玛的身体看着虽好,可是早年留下的隐疾已经不能再奔波了啊!”
婉贞陷入沉思,他相信皇上不会无缘无故下这道旨意,到底是因为什么呢?
韵颖看着婉贞,终于开口,
“皇上还没有来瞧娘娘吗?”
婉贞一愣,看向韵颖,看着她眼中的担忧,心里微微愧疚,想把所有的事情跟韵颖和盘托出,但皇上说过此事最好不要别人知道,既然瞒着就先瞒着吧,以后再慢慢跟她解释,她应该会理解的吧。
“皇上……他对我还是有所误会,等到他想明白了自然会想起我的吧!”
婉贞忍下心中的愧疚,默默地说。
“虽然后宫的恩宠如潮水涌退,但臣妾相信皇上心里是有你的。”
“我不怪皇上,我知道他有他的苦衷。”
韵颖看着婉贞坚定的脸,终是没再说什么,风儿在外面听到两人说话,突然就想起那晚帝后二人相携桥上的场景和前几天皇上临窗望着皇后深情的眼睛,帝后二人之间感情貌似很好,人前的一切倒像是装的,可是皇后为什么不跟珣嫔说呢?是有意隐瞒吗?自那晚之后她便一直安分守己没有再传信,这件事要不要回报一声呢?正发着呆,素心气呼呼地从大门进来。
“素心姐姐怎么了,脸色这么差?”
风儿迎上素心,关心询问。
“别提了,刚刚在御膳房给娘娘炖雪梨,已经炖好了刚准备端回来,却被珠儿给撞洒了,还撞翻了旁边的燕窝,明明是她撞的我还恶人先告状,大呼小叫的不依不饶,真是气死了!”
“后来呢?”
“正巧瑨贵人过来把我们劝开了,可那珠儿跪在瑨贵人前哭哭啼啼的,说是主子让她来炖燕窝却把燕窝弄砸了,不知如何回去交代!”
“慧妃管教下人之严众人都是知道的,瑨贵人也说不过是碗燕窝不会过分苛责她的。谁知那丫头跟要哭死过去似的,说是砸翻的是血燕!血燕向来难得,今年上供来的也是少之又少,宫里也就只有太后皇上和皇后有资格享用,而且每人份例也不多,这点血燕还是前几日西太后怜她摔伤赏的……”
“我都要气死了,明明是她有错在先却在那哭天喊地像是受了多大委屈似的!”
“怎么了?”
婉贞韵颖听到外面的动静也都出来询问,听了素心一番唠叨婉贞便让她从库房拿些血燕给珠儿送去,没必要为了点血燕为难一个小丫头,素心虽然心有不甘还是取了血燕给珠儿送去了,本来也是瑨贵人让她回来问问主子是否有血燕,她虽然气恼但看那珠儿貌似哭的也挺可怜,想到慧妃的跋扈,还是送了去。
没想到傍晚,意迟云在闹了个人仰马翻,富察云意腹痛异常,在床上来回打滚,采青害怕了赶紧去传太医,又去回禀了皇后,正巧西太后身边的崔玉贵来给慧妃送东西,这一下,阖宫皆知,不一会儿众人都集中在慧妃殿里,皇上也匆匆赶了过来,虽然他不看重慧妃,但如今在朝堂上正是用着慧妃阿玛的时候,自然不能落以话柄。
“怎么样?慧妃究竟怎么了?”
皇帝淡淡开口询问。
西太后瞥了皇帝一眼也看向太医。
“皇上恕罪!”
“怎么?”
“慧妃娘娘是中毒了……”
“中毒?”
众人大惊,皇帝脸色也沉了下来。
“什么毒?怎么会中毒?”
“皇上太后,臣还有一事回禀,只是……”
“只是什么?别卖关子了快说!”
“回皇上,慧妃娘娘她可能再也无法怀有子嗣了……”
“什么?”
“不!”
慧妃本来已痛的晕过去了,可模糊醒来时便听到太医这番话,霎时五雷轰顶。
“你说什么?你一定诊错了对不对?你说吧你诊错了对不对?”
慧妃此时也不知打哪里来的力气,竟光着脚跳下床来紧紧拽着太医的衣袖,拼命地摇晃,她不信,他肯定是诊错了,对诊错了!
众人也都惊的说不出话来,看着慧妃如此疯狂也一时吓呆了。
“还愣着干什么,把慧妃扶床上去!”
东太后一下令,众人如梦初醒,可无奈慧妃死死拽着太医,那太医被慧妃晃来晃去却又不敢躲避。
“先把她打昏!”
太医这才对着慧妃头后一点,富察云意这才软绵绵地跌了下去,宫人将慧妃抬到床上,西太后问太医,
“这怎么回事?慧妃怎么会中毒?到底中了什么毒?”
“太后,容臣查验一番娘娘的膳食!”
西太后点头,太医这才问向贴身宫女采青,
“娘娘今天下午还好好的,晚膳娘娘说没什么胃口只用了半盏燕窝……”
采青心里害怕极了,主子才十三四岁啊,这要是不能生育,在这后宫要怎么活下去?
太医拿过那盏燕窝,看了看又凑近嗅了嗅,面色微变,又用银针试了试,看着银针上淡淡浅浅的青色光芒,众人皆惊。
“启禀皇上,太后,这碗燕窝里有毒!”
“什么毒?”
“这碗燕窝含有金鸡草,金鸡草是一种毒草但并不会致命,只是误食会让人感到四肢酸软无力又伴有轻微腹痛。”
“慧妃误服金鸡草才导致如此的吗?”
“金鸡草并没有此作用,导致慧妃腹部受到大寒以致伤身的是其中的九寒丹!”
“何为九寒丹?”
“九寒丹是用九中最寒的草药炼制而成,可解热毒,但轻易碰不得的,尤其女子,因女子本就属阴,体质较弱,一旦误用就会严重损伤身体,慧妃娘娘身体本就偏寒凉,如此更是大受损伤……”
“太医,求求你救救我家主子!求求你!”
采青不停地在地上磕头,不一会儿前额就高高肿了起来,让人看着都有些不忍。
“太医有什么法子可以调理吗?”
婉贞看着富察云意面色苍白地躺在床上,虽然她不喜她的跋扈,但到底是个女孩子,不能有孩子意味着什么,想都不敢想,不免有些可怜她。
“回皇后,臣只能开些温补的方子给慧妃娘娘用着,至于如何就看娘娘的身体状况了。”
听到这里众人哪还不知,慧妃这估计是没什么希望了,太医下去开药,皇帝才问,
“这燕窝里怎么会有金鸡草和九寒丹?”
“回皇上,奴婢也不知,这燕窝都是珠儿去御膳房炖的!”
珠儿听到提及自己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冤枉啊皇上,主子待奴婢恩重如山奴婢怎会给主子下药?奴婢炖燕窝的时候御膳房有好些人在,奴婢一直都和瑨贵人身边的梅儿聊天呢,她们都可以作证!”
“传御膳房的人来,还有那个梅儿!”
不一会儿御膳房的人都到了,梅儿也被带了过来,皇上一问,众人跟珠儿所说分毫不差,不可能整个御膳房的人都被珠儿收买,那么问题就不在她身上,如果不在她身上那就是……燕窝!
皇帝拿起燕窝看了看,
“这是血燕?”
“回皇上,是血燕!”
“朕记得慧妃这里应该是没有血燕的。”
“这血燕是哀家赏给慧妃的,皇帝莫不怀疑哀家下毒不成?”
西太后满脸讽刺看向皇帝,眼神晦暗不明。
“皇额娘恕罪,儿子当然不会怀疑皇额娘,珠儿,有没有别的什么人动过这血燕?”
“这……奴婢想起来,这血燕不是太后赏的那些,而是皇后娘娘送来的!”
一语既出,所有的目光都看向皇后,婉贞有些愣怔,慢慢地却感觉后脊背发凉。
“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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