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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话是陈叶文和林珑两个人打过来的。
她们是在隔壁的小经销店打的电话。她们你一句我一句的说小姜在她们那里,她让他赶紧的过去接她,不然今晚又要不回去了,昨天晚上她是在她们那里过的夜,但今天晚上她去哪里就不清楚了,她们先帮他稳住她,他得立马过去才好,不然跑去别的地方找不到人了可怪不得她们了。
像小姜一样,陈叶文和林珑也是从农村来学做裁缝师傅的,且两个人来自同一个自然村,打小便在一块玩耍,是发小。她们也是租房住,就住在离于行家不远的陶侃后菜园。两个人合租了一间老旧的瓦屋里的两房一厅,也带厨房和卫生间,不过是后来配的,但也勉强能算是套间了。
已经有两天没见过小姜了。他留意到她昨天夜里肯定是没有回来过的。她具体是什么时候出去就没有回来的呢?他不得而知。她到底去了哪里呢?他也不得而知。今天中午用餐的时候,于行还想起来随口似的问过母亲,知不知道她是怎么回事,母亲也说不清楚,她也没有跟她说过半个字。
母亲说,估计是回乡下自己的家里去了吧。
于行问,也没有打电话来过?
母亲说,没有。
这个鬼丫头,她出去两天了不回来都不跟谁打个招呼。好好的一个人,就这样稀里糊涂悄然没声的没得了踪影。她就没有想过要跟谁打个招呼么?他也估计她是回乡下的家里去了。回去就回去嘛,可她也总得跟谁吱个声,让人知道你是回去了不是么?那怕出于礼貌,她也不该这样不辞而别一走了之音信全无。她这样不辞而别一走了之音信全无,又如何不叫人凭白为之担一把心?
自从她住进他们家,也回过乡下的家里有好几次了,每次都是,如果没有跟他的父母打了招呼,就一定会跟他说一声的。这次为什么就这样莫名其妙玩起失踪来了呢?她这弄的是哪一出?一个姑娘家家的,喜欢弄一出是一出,这个可不太好,决不是个好习惯,会弄得人心脏受不了。
现在总算是有她的消息了。原来她并没有回乡下的家里,而是在陈叶文和林珑那里玩的乐不思蜀。可她为什么不直接回家,却不合常理先去别人家里蹭着,蹭得不快活了,还要他去接她。接什么接呢?有这个必要吗?陶侃菜园离家里又没有几步远,难道不去接她就不知道回来了?要说不安全,陶侃后菜园至他们家这一段又不什么偏僻路线,人来人往的,也算比较热闹了。再者说,就算是有点偏僻吧,此时天色都尚未全黑下来,又有什么好怕的?
心里虽然略略有点不乐意,但接到底还是要去接她的。她既然要求他去接她,大约就自有她要他去接她的一番理由,或许她是别有用意也不一定。至于到底有什么用意他也不想去猜测,就算想猜测恐怕也猜测不了。所以,不去猜它也罢。
因为他还是初次来登门,怕他找不到地方,林珑在陶侃后菜园的巷子口,那棵著名的有数百年历史的古老的玉兰花树下迎着他。这棵玉兰花树具有很强的地标性,树干之粗,四五个都不能合抱,巍峨高耸,直入云天,冠盖广有十数丈。见他两手没空,提了大袋小袋的苹果香蕉雪梨什么的,林珑笑道,提了这么多东西,手没有提痛?想不到你这位大作家,应该是超凡脱俗了的,却也跟我们讲这些凡俗的客气。
其实,他之所以会买这么些水果,主要是因为路过铜鹅桥的时候,桥头一摆水果摊的年纪和他母亲不相上下的妇女叫住了他,跟他说了几句寒暄话。于行对她好像确实是有点印象,模模糊糊的记得她前些年与母亲一起在藩王楼前面摆过摊儿做过成衣生意的。后来,市管城管工商好像还有公安联合执法,铁腕整治,骂声喝声鬼叫狼嚎声,声声连天,一片鸡飞狗跳。藩王楼前面的小百货及成衣自由市场被雷厉风行的取缔了,归于宽阔空荡整洁体面井然有序。昔日人山人海的繁华热闹景象,便只存在于许多人的感慨和怀念之中了。
以前路过铜鹅桥,于行好像都没有看到过她在这里摆水果摊,或许她的摊子才新摆了没有几天吧?他问她生意怎么样,她说做这种小生意,堪堪的挣个饭米钱罢了,摊子白天又不许摆,只有天将黑了才可以出来。倘若不给她做点生意,他会过意不去的。
于行风趣而乖张的笑道,这不是初次来嘛,总得提点什东西才好,显得咱是个讲礼数懂人情通道理有素质的人。再者说,凡俗虽然是凡俗了,但如果没有这点凡俗,两手空空的来相见,别的倒也没什么,我还能不担心你和陈叶文在背后跟你珍英姐说我小气?
林珑笑得全身都发了斜,说,那是的,那是的,你说的一点都没有错,所以,你得记住了,往后再来我们这里,一定要两手提得满满的,越多越好,多多益善,省得我们在背后跟珍英姐嚼你的舌头。跟你说老实的,我们嚼起舌头来,那可不是一般的厉害。
从陶侃菜园到于行家的距离才多大一点?她为什么不回去,却要在她们这里留宿,是不是与姓于的闹什么不愉快了?这个问题陈叶文和林珑两个人都不止一次的问过她。虽然她三缄其口不做回答,但答案其实已经基本上写在她的脸上了。
对小姜没有出来迎他,于行的心里好像是有那么一点小小的不理解和不满。他觉得按照常情,在玉兰花树下迎他的应该是她,或者说应该有她。他觉得这样才对劲的,这样才显得她是两天不见了有一点恨不得马上见之而后快的味道嘛。但是,她却让别人出来迎他,自己悠悠闲闲的躲在屋子里稳坐钓鱼台,哪里看得到她有半分的急切的意思。
他是冤枉她了。因为陈叶文和林珑两个人是趁着她不注意,背着她给他打的电话让他来的,是她们自作主张。她并不知道他会出现在她们的租房里。她何曾让他来接她了?当林珑带着他进来的那一刻,叫她很是吃了一惊,问,你怎么也来这里啦?
他鸟鸟的样子,没得好声气的说,你能来这里,我怎么就不能来?人家邀请我来,我又不好拂了她们的热情就过来玩玩行不行啊?
然后,他故意摆出一张不咸不淡不冷不热的臭脸盘,对她爱理不睬的,不跟她说话,好像他到这里来并非是为接她而来,她只不过是这个时间和地点出现的一个他差不多可以视而不见的人。他一气她出来夜不归宿都不跟谁说一下,现在又气她没有去玉兰花树下迎他,怠慢了他。
小姜将林珑拉到房里,问她是怎么回事。这事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林珑就据实而说了。小姜气恼的瞪了她一眼,恨铁不成钢的轻轻的说了两个字:“烦躁”。别的什么也不说了。但是,其实她却哪里有一点真的气恼?她有的反而只是感激和欣慰之情。她没有白跟她们做一回姐妹。她们懂她的心思。真正的好姐妹就得是这样的,有些心思她不一定要说出口,但你得懂她。有些事情,你背着她做了,表面上她甚至会好像是非常生气,但其实才真正是遂了她的心意。
客厅这边,隔一张四方桌子对面而坐,于行也在问陈叶文是怎么回事。以他的敏锐,他一下子就明白了小姜并没有让他来接她,是她和林珑两个人诓他来的。但陈叶文却一点也没有觉得这事有什么好解释的,她有的只是反以为荣的几分小得意。并且,她还理直气壮的反问他,难道她和林珑让他过来与小姜让他过来区别真有那么大?小姜虽然没有明说让他来接她,他难道竟不知道她的心里头是恨不得他来接她的?被她这么一反问,虽然觉得她有些强词夺理,却也觉得她也不是全无道理,便不再多说什么了。只是自己被她们诓了,相反倒成了多理亏一样,又多多少少好像有些不甘心似的。
陈叶文好像看穿了他的心思,却又来夸他道,我们一打电话你就过来了,单从这一点来看,你就不能不说是一个非常有情有义的人。或许可以说是外表孤高冷熬,内心温存热烈的那种吧?有句老话怎么说来着,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
于行被她夸得有点五迷三道的,竟有些弄不清楚她这番夸是真心的还是夸着他找乐子,又难免有几分不好意思,厚着脸皮嬉笑道,这话我爱听,我这一辈子最爱听的就是被别人这样夸了,只可惜,像你这样夸我的人少之又少,大概能说明这个世界上能像你一样慧眼识宝的人毕竟是少之又少的吧。
林珑笑道,这么说来,我莫非也可以算做是你的知音了?但是,比起素英姐,我总应该还是逊色得太多吧?
于行顿了顿,才说,这个是两回事情,不好拿到一起来相比较的。
陈叶文调皮的申明说,你不要误会,我说的比字和你说的那个比字应该是不同的。
于行逗她,笑问,那你能给我说说,你那个比是哪个比字,我那个比又是哪一个比字?
陈叶文好像有些不耐烦了,说,哎呀我说不清楚,反正不是一个比字就行了,你一个写文章的人,还用得着来问我?好了好了,不跟你说瞎扯蛋了,得跟你说正事了。
说正事的架势果然不同。陈叶文先是挺了挺腰身,使不怎么高大的身子努力的高大了一些,然后,嗯额嗯额的理了理喉咙,才慢条斯理的说,首先,我还是要对你的到来表示最热烈的欢迎。能够请动你这样大名鼎鼎的大文人降尊纡贵来我们这里登门造访,我们真是蓬荜生辉三生有幸哦。
于行忍不住噗哧而笑,说,你这腔调不错啊,有板有眼的,像个当干部的,而且那几个成语用的也极是活络,简直是文采飞扬,我也得好好的跟你学习学习了。
陈叶文憨憨的笑了,说,跟我们村长学的。我们那里别的不怎么样,可广播却装得呱呱叫,到处都是,家家户户都覆盖了的,有事无事,我们村长就喜欢在广播里来上那么一大段。如果欢迎你们城里来的领导讲话,他每次用的就都是这个腔调了。至于成语嘛,跟你于大文人说话,我们当然也要学着稍微有文采一点,不然,哪里搭得上你的队嘛。
于行敲了敲桌面,皱着眉头,做很郁闷的样子,说,我想求你个事,希望你能答应我。
陈叶文问,什么事,这么客气?
于行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说,我想请你和林珑往后跟我说话,不要一口一个大文人啦大作家啦,听着不知道是有多别扭。我都不知道你们这是在谑笑我呢,还是在谑笑我呢?
陈叶文打起了哈哈,说,你说得太严重了。怎么能说是谑笑呢?我们又为什么不能那样叫你呢?你本来就是个大文人大作家嘛。倒是我,也想给你先打个预防针。我们这些人,都没读多少书的,比不得你们做得了文章的人,说话有水平,有弯弯,我们一般都是直肠子,偏偏我们这样的直肠子,却又是心里有了什么话,都要说出来才好受一些的,很难藏着掖着,所以,待会儿,要是我们说错什么话,又或者说话有什么失礼的地方,还要请你莫要放在心上。
陈叶文起身去给他倒了被白开水,说她们这里没有茶叶,只有白开水给他喝,请他将就将就。接过杯子,于行心里竟然有那么一丝忐忑了,不知她待会儿要抖的,到底是根什么直肠子。果然没得什么弯弯。陈叶文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他的眼睛,让他无法回避,她单刀直入的问,这一两天,素英姐心里非常难受,愁眉紧锁,脸色难看,黯淡无光,神采全无,成天唉声叹气,抑郁寡欢,茶饭不思,怅然若失,整个人都有气无力,灰心丧气,魂不守舍的,好比一个霜打坏了的茄瓜,蔫里吧唧,你知道吗?
这下她又堆砌了多少成语,而且似乎并无一个是滥用的。这说明她在成语掌握方面是比较优秀的。但于行却没有心情再评弹她了。她让他有些不自在,好像一个有罪者在被审问的感觉。她甚至开始有点怀疑她们叫他来是让他来赴她们的鸿门宴的,尽管除了一杯白开水之外,这个宴上就再没有准备上别的什么可以招待他的了。想了好一阵,于行才做出一副茫然的样子,说,我不知道你所说的是真的还是你只是说着逗我好玩,但是已经够让我为之担心的了。只是这个事情,因为这两天她在外面都没有回去,我都没有机会跟她见上一面,所以,我想知道也是没有办法知道。不过,在刚才进来的时候我见到她了,好像也没有你说的那么夸张,也没有看出来哪里不对劲嘛。
突然,一个波澜不惊却凉飕飕的声音在于行的左后侧幽幽的说,你当然看不出我哪里不对劲了,只因为,你并没有把我认真的看到你的眼睛里去。你想想,你什么时候把我看到你的眼睛里去了?也是的,像我们这样的乡下小女子,恐怕也的确是不那么容易就入得了你的眼睛的。
说话的人当然是小姜了。她是什么时候来到他身后的呢?她是刚来的还是已经在他身后站了有一阵子?甚至连与于行对面而坐的陈叶文都全然不知。她的很有点鬼魅味的声音初一飘入他的耳里,让于行着着实实的吃了一吓,整个人都起了个战栗,差点儿就要跳起来逃之夭夭了。他转身抬头,望着她还余悸未尽,说,拜托,能不能不要这样神出鬼没的好不好?吓死人也罪责难逃的好不好!
你们两个人慢慢聊,我起开。陈叶文说。她朝他们吐了个长舌头,扮了个鬼脸,相当识趣的功成身退,轻快的哼着一首不知道名儿的歌曲,扭着腰肢往林珑所在的房间里一溜烟飘然而去。小姜接替而上,在陈叶文腾出的古铜色的竹制椅子上款款的落了座。她甫一坐下,便以一种平和而得体的彬彬有礼的姿态说,我知道你的时间金贵,自不是一般的人可以相比的,却还要劳你的大驾在百忙之中来这里接我,实在不好意思,我先在这里诚恳的说一声谢谢你了。
于行一下子好不习惯。她还从来没有以现在这样的姿态跟他说过话。这甚至叫他觉得心里瘆瘆的,后背上都有点凉嗖嗖的了。虽然还能保持着微微的笑容,但脸上的肌肉显然已经很有几分的僵硬。他像是生气得不得了,手指头频频抖动着指着她,说, 鬼丫头,瞧你这话客气的,我们两个有必要说这样的客气话吗?你也就不过出来才两天嘛,我们之间就有了这么远的距离了?你把我跟你,是要推开得有多疏远了!
小姜浅浅的哂笑,说,我觉得我们还是保留点客气的好。难道你不觉得以我们之间的距离就应该保持这么一点客气吗?我和你,不是我要把你推开得有多疏远,而是,我们本来就隔得不近。
于行摇了摇头,做苦恼人的笑,说,我都不知道,这两天你是怎么了?发生了什么?是不是身体哪里不舒服了?或者,是不是有什么难解的心事了?又或者,是不是碰到什么麻烦?刚才陈叶文都把你形容得水深火热惨不忍睹了,也不知是真是假。你是知道的,我一向都是忙得不可开交的,所以,很多事情难免就会注意不到,如果哪里怠慢了,你还要多担待了。只是,有些事情,我没有注意到你也可以跟我说嘛,我或许也可以帮你出出主意,甚至帮你分担分担。我这个人,也说不得有什么好的,但是,在助人为乐这个方面自认为应该还是值得肯定的。与自己不相干的人,能够帮上一帮,我都不会轻易加以拒绝,更何况是自己的亲友了。你知道我早就是把你当做自己最亲的亲人了的。不是亲生的,却胜过亲生的那种亲人。不是亲生妹妹,却比亲妹妹还要亲。你却说我没把你看入眼里,可见你有时候是多么的没良心。我若不把你看入眼里,我又还要把谁看入眼里?而且,应该可以这么说,你不仅仅是入了我的眼,实则也是这个世界上屈指可数的入了我的心的那几个人中的之一。你不明白,当你说这句话的时候,它是有多么的伤人,你还不如拿刀一下一下的割我的皮肉,或者拿棒子狠狠的抽我呢。你哪里能知道,得知你昨天晚上没有回去,又没有跟谁打过招呼,表面上好像也没什么事似的,但心底里我却又是怎样的挂念着,担心着,难以安宁……算了,算了,不说了,这个话其实是不怎么好说出口的,说出口就没有多大的意思了……你看,我这里说着说着,就有点嘴上没把,也不分该说的不该说的,都只管往外倒豆子,让你见笑了。
他耐心的口若悬河娓娓不倦入情入理的给她做来了这么一大篇,几乎都有点刹不住车了。这甚至让他些口干舌燥的,一歇下来便迫不及待的猛喝了一大口白开水。跟她如此这般的一说就是这么的一大篇,他还是头一回。他是深情的,诚恳的。至少,看起来他是很有这个样子的。她完全像个在课堂上认真听讲的乖孩子一样,一直用心的在听着他说着。她端端正正的坐在那里,身子决不随随便便的乱晃乱摇一下,好像是深怕乱晃乱摇一下就会影响到他不能最好的发挥。她喜欢听他这样跟她说话。她喜欢他跟她这样口若悬河娓娓不倦入情入理的说话。
她喜欢他深情和诚恳的样子,她甚至都完全不需要去确认,他的深情也好,诚恳也好,到底有几分是真,又有几分是假,或者,完全只是给她做个样子看的?他的语速有些偏缓,像个有些气虚的慢性子的年迈的老先生在念他的讲义,所以,旁人或许会觉得他的这番话好像有嫌拖沓冗长,耗费了过多的时间。但她却一点也没有这样的感觉。相反,她只是觉得还嫌没有听够,只想他将他的这篇话没完没了的一直说下去才好。所以,他都歇下好一会儿了,她却似乎还是沉浸于其中未回过神来的。
然而,她到底还是回过神来了。虽然,她先前的冷峻而从容淡定,不怒自威,不可向迩的气场,已然有所减损,但不管怎么说,到底还是余威犹存。带着点图穷匕首见的味道,她说,你说了这么多,我听得好像也有那么一点感动了,但我现在最想问的还是,你是真的不知道我这两天为什么会整天整天的不愿意回去,连晚上睡觉也不愿意回去,宁愿在林珑她们这里打游击吗?
他的样子好像是很有一些讶异,又好像是很有一些惶惑。因为心虚所生的那种惶惑?他有些心虚了吗?应该确乎是有点心虚的吧?尽管惶惑得显而易见的夸张。他弱弱的试探着说,你别吓我,你这么说的意思,莫非跟我竟然是有点关系的?
她眼神古怪的瞧了瞧他,然后摇了摇头,大失所望的叹了口气,道,既然你什么都不知道,也就算了,也就没有什么好说的了。说着,她加重了语气。也是的啊,既然这样,又还有什么好说的呢?再多说下去,又哪里还会有半点意思?
于行就知道自己是不好继续再装糊涂了。这事恐怕也不是装装糊涂就能够蒙混过关的。他再迷糊,自省力再不济,也能知道她说的是哪回事了。她也不跟谁招呼一下就整晚整晚的外出未归,他其实就有点怀疑到是不是跟那件事情有关系了。
他在来这里的路上,也曾这样担心过。他甚至也不止一次的想过如果真是所担心的那样,他该如何解释,如何应对。只是他已前前后后的回想过好多遍,总是怎么也想不出自己在什么地方不小心露出过尾巴有可能被她瞧见了。所以,他一直还心怀侥幸,心想她的离家不归与他之所担心的那件事情或许并无关联。但时至此刻,若心里还再怀着这个侥幸,就未免有些自欺欺人。
是前天晚上的事情了。前天晚上,徐伊莎跟他回了家,并且在他家里过了夜。
他们在一起过夜也有不少次数了,次次都是在她那里过的。别的且都不说,她那里是她一个人独处,方便呀,基本上是不会有谁来打扰他们的。关起门来,便可以说是那种所谓的二人世界了。是他们遗世独立的天地,是他们的世外桃源。
但是,前天晚上,都已经是下半夜了,不知道她是怎么的了,两个人在她那里呆得好好的,她却忽然提出来要转移阵地,想要跟他回他家里去,去他家里过夜。她还是第一次与他提想要跟他回他家里去。他还以为她不过是提着好玩罢了。没想到她却认了真,非去不可。
本来,她想跟他回他家里去,这个想法他哪里又有什么别的好说的?他又哪里有什么理由不欣然应允而推搪阻挠?但他却因此有些为了难。他的心里有顾虑呀。他之所顾虑,没有别的,就是小姜。
他不想让她知道他和徐伊莎的事。至少,他不想这么快就让她知道。就算将来她总归是要知道的,他也不想让她现在就知道。或有说,既然迟早是要让她知道的,那迟知道还不如早知道的好。但这件事情却哪里有这么简单?他更不愿意让她看到他带别的女子回家过夜。他得顾及她的感受。
这一点,他心里还是有个数的。他和她之间,到底是有什么事呢,还是其实根本就什么事情也没有?他自己也说不太清楚。以前,他还是能够比较明确的,他和她是兄妹情。而现在,他已经是真的连自己都有点说不太清楚了。他都不曾怎么去想过这个问题。他是下意识的回避不去想它?他是不愿多去想它?又有些不敢多去想它?
说真的,他考虑的倒并不是自己的处境会有多尴尬。这个他倒不觉得有什么严重的。但严重的是,这会毫无疑问的伤害到她。而且更严重的是,会伤害她到个什么程度,他根本无法预测。不去想也就罢了,想一想都会冷汗淋漓的。
他将母亲请了出来。他跟徐伊莎说的是,他们的事,母亲尚不知情,若突然的就带了她回家过夜,被老人家知道了,恐怕一下子是难以接受得了的,万一惹得老人家不高兴,就不好收拾了。
即便如此, 徐伊莎心意已决,仍然只是不愿放弃。她这回跟他回定了。不过,她还是转了一个大弯,说,我们不必张扬,不必大摇大摆,等夜深人静的时候,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偷偷摸摸的带我回去的。
说到神不知鬼不觉偷偷摸摸,她竟然陡然的兴奋异常,仿佛那反倒将是一件多么难得的极具刺激的趣事。或许,女孩子也不例外,大多数人的最隐秘的深处都是藏着做坏孩子的天性的,只要有机会,谁都想将它释放出来,尽着兴的发挥发挥?
可以这样说,他们两个当晚是鬼鬼祟祟蹑手蹑脚潜回家的。他清楚的记得,当是时,小姜住的房间,里面是黑漆漆的,她应该早就熄灯睡觉了吧。只有二楼父母放电视的房间里还有悉悉索索的电视开着的动静,但房门是紧紧关着的。 不知道老人家到底是睡了还是没有。 因为有时候,母亲就算是睡着了电视机却也是通宵达旦不会歇息的。
按道理来说, 小姜应该是不大可能看得见他们的。而且,翌日上午,徐伊莎离去之时,他特别留意过的,她也没在家,应该就更不可能看得着了。
那么,她又是如何得知他带徐伊莎回了家并过了夜的?不得而知。大概,能说的也只有那句老话了: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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