播撒温暖的人

  飞机引擎巨大的轰鸣声，像是对人与人之间冷淡关系嘲讽，寒意直渗入灵魂核心。

  我的登机牌一不小心落到地上，滑到前座，前排大叔看到也默不作声，不愿弯腰。他的表情里透出石雕的味道，苍白而棱角分明，显得异常冷峻。

    费力地捡起登机牌，我长吐一口气，意识像粳米挤成的面条，没有粘性，拉不长。一路困意沉沉，恍惚中下机到了目的地。外面天地昏沉，空气更是压抑得妨碍呼吸。雨抢着下地，你拼了我，我挤了你，合成整团冷水，没头没脑泼下来。

  无数人影花花绿绿闪过，异地他乡，陌生冷漠的面孔，腔调特异的方言从眼前闪过，从四面八方扑来，我竟一时手足无措，呆立许久，不知何去何从。懵懂中听见车里广播里传来热情的关切声：“雨淋多了着凉，请上车！”我好不容易才意识到，身后有个广播在催我上车呢!

    是辆橘红色的大巴，明艳亮丽的很，大雨里也极为醒目，我疲惫的精神陡然一振。重重的雨线冲击着车窗，看不清司机的脸。

      我拖箱子一步一滑走过去。司机跳到雨里，一手搀住我，另一只手拉住行李箱，踏雨前行。他的每一根细发，都艰难地挑着一颗乃至数颗小水珠，随着雨里深一脚浅一脚的节奏一起一伏，脖子上一会儿就滚满了黄豆大的水珠。他的衣服很快黏到了身上，可以清晰地看到脊背肌肉的紧绷与发力。隔着重重冷雨，我仍能感受到他宽大后背散发出的温暖。

    我手里攥着一把叮当响的台币，紧跟着他上了车，放下行李，收拢了湿漉漉的伞，我手足无措地盯着台币，不知如何付费。他开始慢言慢语地教我辨认各式台币，待我弄清关系后才发动车子，高声说：“欢迎搭乘！”眉宇间满是温暖，言语里更透着对这份工作的自豪与认真。我竟忘却了被雨水打湿后的寒意，坐在这洁净明亮的大巴里，不再为这陌生城市的风雨发愁。

    随着上车的人数增多，我才惊异地发觉，他会对每位顾客嘘寒问暖，并再三感谢他们的搭乘。在他眼里，乘客的温暖就是对他最大的支持与鼓励吧！温暖的广播播撒到沿途每一位路人，大雨冲不去从他们心底辐射出的热情，到处都焕发出别样的生机与活力。温暖，油然而生。

    到站后司机还是提箱送我下车，并祝我一路顺风，我感激得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怔怔站在路边，雨依旧纷纷扬扬飘洒着，然而雨中却有清爽气一阵阵冲进，草木一片清明。

    那辆橘红的大巴，灼灼地燃烧着，碾压过冰冷的地面。司机发动了车，雨刷器兴奋地摆起，他继续向前，去播撒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