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年前,高考完的那个暑假,叔叔送了我一台电脑。在我家度过半个暑假之后,它大部分的生涯都献给了北京。由于它的重量实在惊人,我很少带它出门,大部分时间都把它放在宿舍当台式机用。在我给它配备的散热底座上,它惯常以七十度角仰望我的床板。没有启动时,它是静默的,而一旦启动,它便开始恣意地嘶吼咆哮,有时会招致我室友的冷嘲热讽。长年生活在南方的我,花了挺长一段时间才意识到,我该给它清清灰了。
七年前,我在A楼10层的特约维修站给我的笔记本电脑清了灰,当时键盘灯因为我按了组合功能键被关闭了,但我自己忘记了。维修人员清完灰拿出来的时候,我问他键盘灯怎么不亮了,他有些慌乱地抱着电脑又进了工作间,过了许久后出来告诉我,说没有找到问题。这时我才意识到是那个组合键的原因,试了一下,灯果然又亮了,在拉着窗帘的房间里幽幽地注视着我们。我有些不好意思——也许是非常不好意思地付完款后便落荒而逃了。
六年前,我再想去清灰的时候,那家店已经不在了。我在附近的几座楼里转了很久,终于在B商场的C区找到了一家品牌旗舰店,看起来很是奢华的样子。现场有三块液晶屏拼接而成的大屏幕,摆放在一个赛车舱前面。我没有去尝试那些供试玩的游戏,只是看着工作人员给电脑清灰。由于没有见过之前那个工作人员的操作,这次我观察得很仔细。打扮有些非主流的店员手法显然不太娴熟,我有些担心他会造成什么破坏,但终于还是没有说出口。他一边做着手头的活计,一边与我攀谈,聊时下火爆的游戏,以及硬件的升级。我有一句没一句地应着。他费了一番周折,做完了清灰的工作,然后便开始向我推销屏幕贴膜。当时的我尚还没有现在这么老练,不能以断然的口吻说出拒绝的话,最后也便由他贴了膜。贴完膜的屏幕有种簇新的美感,我挺欣喜地离开了。这张价值不菲的贴膜大约一年后就因种种原因被我揭下了。
五年前,那家品牌旗舰店也已经不在了。我在D商场2层一个看起来颇为凌乱的店铺里把我的电脑交给了工作人员,心里颇有些忐忑。这位师傅的手艺出乎我意料的熟练,三下五除二就做完了整套流程。与前两位相比,他对我这台电脑看起来并没有多少怜惜的意思,也许是因为电脑已经显得很旧了吧。最后的收费也是三次之中最低的。这次清灰之后不久,我就买了新电脑,原来那台借给一位朋友,也算是让它发挥了余热。
北京的灰尘实在是太过严重,朋友抱怨电脑温度太高,老是玩着玩着就卡了。我知道又该清灰了。原本打算还是出去找维修店,但一来不知道现在还有几家正经的店铺在营业,二来正好一个同学提起过他用压缩空气给电脑清灰的事情,我跟朋友便一起去了理教的物理实验教学中心,带着几分玩心,用完了半罐压缩空气,倒也确实吹出来了不少灰尘,不过自然是没有开盖清理那么彻底的。清灰不彻底的后果就是,这次之后不到两个月,电脑便又故态复萌了。朋友也懒得再去处理,索性也买了台新电脑,于是这一台电脑便被封存了起来。
后来的这几年里,我偶尔还会把它拿出来看一看。我想起那些已经只记得名字的定律和公式,想起那些年里我亲手挖掘的一个个夜晚,想起我曾经拥有的小辫,想起一张张已经叫不出的面孔。但电脑里的数据早已清空,系统也已经在某一年被我重装成了Linux。只有开机时一闪而过的那个外星人头像,提醒着我,那一切的往昔,一如中关村的繁荣盛景,都
曾是真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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