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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仅要晒18岁照片,还要晒老朋友

不仅要晒18岁照片,还要晒老朋友

作者: Salinna1227 | 来源:发表于2017-12-30 17:39 被阅读0次
    不仅要晒18岁照片,还要晒老朋友 不仅要晒18岁照片,还要晒老朋友

    salinna

    那时我们年纪小(记郇迎)

    2006-04-10

    想到郇迎就想到夏天。盛夏,炎夏。他穿着扎眼的大橙色T恤,我穿着肥大的破裤子--裤腿儿被自行车绞成一条一条的。他剃了光头,我是乱糟糟的短发。我们并排坐在马路牙子上,叉着腿,看着来来往往的车辆行人。不时有人用怪异的目光打量我们。但我们谁都不在乎,谁都看不起。我们凑了钱买了两大口袋的零食,逃课出来吃。所有的课都是狗屎,学校也是狗屎,领导是狗屎中的狗屎。学校逼着我们必须穿校服,我俩就在校服后背上用荧光笔画了大大的一坨屎--我给他画,他给我画。并且约好了一年洗一次校服。于是我们每天穿着脏兮兮的校服,顶着屎从校长主任面前扬长而过。

    那天我们的话很少,零零碎碎地说两嘴。都说不想念了,都说不想考大学了,都说不想变成大人。他掏出随身听,我便凑过去。他把一只耳机毛毛躁躁地塞进我的耳朵,我们便一起沉沦于莫文尉的颓废当中。他一口接一口地吸烟,我看着他吐烟圈,他就吐出各种各样的烟圈来卖弄。

    他妈据说是黑社会的,16岁就怀了他。他父母整天在外面,家里常没人,我说去就去。他丢给我一把勺子,让我自己挖西瓜吃。家里的破音响开得老大,总是一些哼哼唧唧的歌。我们俩都是懒人,在床上歪着,有一句没一句的唠嗑儿,困了就眯一会儿。我们都不喜欢开灯,并排躺着看太阳下沉,余晖消散。就这样消磨掉一个又一个下午的时光。

    我们始终没有恋爱,就是想一想都觉得好笑。他曾经一把将我提溜起来扔到水池里,却从来没有在我冷的时候脱一件衣服给我披上。我曾说:"你是什么男人?所有的男生和我一起走时,看到我冷都会脱衣服给我穿。除了你。"他说:"我和所有的女生走时都会把衣服脱下来给她穿,除了你。因为你不是女人。"

    我们从来没拉过手,最亲密的接触就是打架。有时自习上到一半,互相说:"咱们打架吧!"就打起来了。用手卡住对方的脖子,扯对方的头发,吐口水,或者把整杯水泼在对方脸上。然后一起大笑。

    我们太相像了。就像我给他的一首诗里面的一句:"我不笑你,你也别笑我/ 因为我们是一样的虚荣与做作。"我们两个对话像是自己的思想在运行,像意识流,没有人能听懂。我们谈论各种疯狂的话,我们随心所欲而又充满激情。一会儿互相吹捧一番,又彼此恶毒地挖苦。又一起歇斯底里地放声大笑,完全无视周围的人。

    我们用一切尖酸恶毒而又极其好笑的比喻讽刺一切"大人",又学出各种怪样儿来模仿他们。我们满有激情地谈死。死是我们永恒的兴奋的话题。

    那时我们年纪小,是醉了的日子。我们又自在又潇洒,像风中飞着的人。那是青春的,激动人心的,如痴如醉的年代,未来的一切都有可能,因为还没有开始。

    一天他随手丢给我两张纸,说是他写着玩儿的:

    月光下

    月光下,我的心在黑暗中不安,

    过去的日子充满偶然。

    我偶然得到快乐,偶然躲避牵绊,

    敏感而自责的我,

    竟不知心酸。

    月光下,面孔在微风中失落。

    现在我的只是躯壳--

    躯壳里没有快乐,没有温暖,

    我是被谁掏空,又将被谁填满?

    躯壳里哪里有旧爱?哪里有新欢?

    月光下,未来在夜空中躲藏,

    我看不到星光,闻不到花香。

    麻木的双手抓着希望,

    模糊的眼里闪着向往。

    我是过于理智还是过于彷徨?

    我是该放纵自己脆弱?

    还是勉强自己坚强?

    但我知道,我能建造天堂。

    月光下,音乐在空中回荡。

    它在和我说话,

    我也只肯听它的骂。

    骂得我心如刀割,

    骂得我心安理得。

    歌声中我却能坦然地活,

    我甘愿忍受折磨。

    月光下,是谁在轻唱?

    月光下,心儿在流浪。

    月光下,谁都看不见我,

    月光下,是孤独,是自责,是彷徨。

    读过这首诗,心中翻江倒海的,几乎难受得伏在地上。他的这诗我看了一遍就记住了。

    我也写了一首回他,十分钟就写好了:

    看你懒懒的吐烟圈,

    体会你的满足与失落,

    正如端起的是茶杯,

    却摆出喝酒的动作。

    看你懒懒的吐烟圈,

    想要再靠近你一点。

    看清你是真实的生命,

    还是另一个世界虚幻的画面。

    我不嫌弃你毫无理由的颓废,

    你不责备我不负责任的脆弱。

    谈天的时候我们都挺快乐,

    虽然有时废话太多。

    我不笑你,你也别笑我,

    因为我们是一样的虚荣与做作。

    两只耳机,我们分享同一支歌,

    你在轻唱,我在沉默。

    歌声淹没,烟雾中的你我。

    这样我们就有了两首诗。那天晚上我们决定做个诗集。我们去买了两个一模一样的本儿,为自己和对方各写了序。他说:"你的叫《星星集》,我的叫《太阳集》。"我捧腹大笑,说:"真恶心。"在他为我写的序中,他说:"我是太阳,她是星星。(她可没有月亮的柔美。)我们从对方身上,看到了自己。我们更像是一双手,一只脏了,另一只想去擦一擦;一只疼了,另一只想去揉一揉……"

    我们的诗集一直写到高考,每人都写了几十首。他的诗总是轻狂而玩世不恭。而我的诗,用他的话说:"你怎么写都是儿歌。"

    花开了,花谢了,

    于是季节变换了;

    云开了,雾散了,

    于是世界灿烂了;

    你笑了,我笑了,

    于是我们靠近了;

    我笑了,你笑了,

    于是幸福泛滥了……

    我的诗里面,总是有花,有太阳,有洋娃娃,有梦。他虽然总笑话我,但他是喜欢的。

    当他那些混混朋友问他为什么和我这样一个女孩这么好时,他说贱女人太多了,而我是干净的。一次,我看到一个小玩具熊掉在地上,正要去捡,他大喊:"女人的东西,你不许碰。"他身边总有女人,也有比他大好多的。任他搂搂抱抱的。但他从来没有真正恋爱过。

    那时我们都住校。每周五晚上回去,周日下午来。带着一周的生活费。我俩总是在周日下午大吃一顿,他骑车带我出去,挥霍掉4/5以上的钱。从周一到周五我们就凄凄惨惨地靠着十几块钱过日子。等花到我剩3毛,他剩2毛的时候,就合买一根雪糕,他一口我一口地吃掉。

    他骑车带我上立交桥的时候,身体总是很费力地一左一右地摆动。我说他是被人踩住尾(yi)巴的大尾巴蛆。"

    全班去农村春游的时候,我抽了老乡的柴火铺在地上。躺着晒太阳,看小鸟在头顶上飞。他也抱了柴火铺开,躺在我旁边,开始用打火机点我的"床"。我懒得理他,他点燃又扑灭,扑灭又点燃,几次之后就消停地躺着了。然后我们又开始懒洋洋地往对方头上洒稻草,于是顶着满头的稻草在阳光下闭目养神。有一个同学从上面给我们拍照,后来洗出来,发现效果奇好。同学们给这张照片起名叫"性情中人"。后来底片丢了,这张成了他的珍藏,我要了几次他死活不给。

    我后悔当时没有记录下我们谈话的碎片。任何一段对话的经典程度都让人叹为观止。如今,我的思想已经僵化了,我的敏感的心也麻木了。消失的旧时光如黑白照片一样渐渐褪去。再见了自己,再见了郇迎,再见了年少轻狂的日子。我再也找不回那时的我们了,再也看不清鲜活的脸,听不见鲜活的声音了。所剩下的只有回忆,一个框架,如同书中夹了多年的树叶标本。

    像许多庸俗的故事结局一样,后来我们高考了。我是年级文科第一名,上了北京的中青院。他补习。假期我回来了,到家洗了个澡就骑车去看他。那时我拉直了头发,穿了碎花棉布小裙子。他一看到我就指着我哈哈大笑,好像看到马戏团的猴子装模作样地穿着衣服。我说你笑啥?他说你怎么变成一个女人啦?到了他家,随便闲聊了两句,我在水龙头下冲脸的时候,他忽然在另一个房间里大喊:"完啦!你变啦!"我的心像被斧子砍了一下似的。他说:"你怎么啦?出什么事啦?以前的你哪儿去了?能哭能笑,自然,不假装的你到哪儿去了?你看你现在为啥说话这么不自信?眼神咋这么可怜?表情咋这么茫然?"我说:"中青院真他妈的不是个好地方。我没办法做我自己。我是异类。我不能按照我本样儿活,太压抑了,受到伤害太多,就懂得假装了。假装久了就改不回来了。"他说:"完啦!连你也变了。咱们以前的同学都变了。我知道肯定会这样,但还希望着你不变。"我说:"我完啦!我也变啦!没办法的,我抵挡不过世界的。"他说:"你的裙子太短了,我受不了,我不能把你想象成她们。"我就坐在床上,拉过被子来盖在腿上。我说:"你说我们是不是不见的好。总之没希望回到过去了。"他说:"真的不可能了吗?"我说是。

    那天我们最后静静地呆着,说话仍是很少。不是由于默契,而是尴尬和心痛。然后客客气气地道别。临走时他把莫文尉《爱》的歌词抄给我,说以后听见这歌就要想起他。我说好。怎么没有一个雷把我劈死呢?从我们分开的那一刻我的心就裂了。

    后来我们一直没有相见。我们都是完美主义者,性情中人,不允许不再清澈的现在糟蹋了唯美的过去。我们也都是悲观主义者,宁愿让这份唯美的友情死掉,珍藏在记忆的水晶棺材里,也不愿努力把它改变成适应现实的样子。

    半年后他高考了。本来是可以上中青院的,但他退档,去了西南财经大学。是全区第一名的成绩。后来我们就不再联系了。

    只是一个冬天的晚上,走在中青院的教学楼前面,校广播台忽然放起了《爱》。莫文尉淡淡的歌声在穹苍回荡。这歌引发了我一阵心绞痛。但最后我却莫名其妙的好了,释放的笑了。过去的就过去吧!你所爱的,所珍视的,被一件件地从你生命中夺去,还给你所谓的长大或成熟。日子不就是这么回事吗?

    你还记得吗 记忆的炎夏

    散落在风中的已蒸发

    喧哗的都已沙哑

    没结果的花 未完成的牵挂

    我们学会许多说法

    来掩饰不碰的伤疤

    因为我会想起你

    我害怕面对自己

    我的意志 总被寂寞吞食

    因为你总会提醒

    过去总不会过去

    有种真爱不是我的

    假如我不曾爱你

    我不会失去自己

    想念的刺 钉住我的位置

    因为你总会提醒

    尽管我得到世界

    有些幸福不是我的

    你还记得吗 记忆的炎夏

    我们终于没选择的分岔

    最后又有谁到达

    (后记:哈哈,我原来以为我失去他了,写得这么伤感。没想到这个假期他告诉我他也信主了。在耶稣里我又得到了他,一个弟兄。赞美主!)

    全部评论

    [匿名] hy 0

      还是很真实,但可能是有些东西我忘了,觉得里面有些东西不熟悉.我妈是19岁不是16岁.诗真的很好,很久没看过了.

      我们还是有幸经历过年少时的轻狂和肆无忌惮.现在回国来看那时真的好纯净呀,思想单纯的近乎透明.我们没有恋爱可能也是一种完美.其实有些东西我当时没看出来过.

      女生写东西有时会有些腻人,好多种感情把她用澹然的方式表达出来也许会更有穿透力.

      很好,谢谢你带我回去.

       

       

    2006-04-14 11:55:42 回复TA

    salinna 0

    郇迎,看完了怎么不留个言就走了

    2006-04-14 11:08:25 回复T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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