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忆

抵达某个地方真得很容易，高家桥离王二浜也就二三公里路，只是一直被我忽略着，不肯靠近它。

我曾经用文字记叙过一件六十多年前的往事，杨家桥是祖大爷初见朱小云的地方，这是《失踪》里的片段：

那年初冬，杨家桥边上的巨大泡桐上还留有几张枯萎许久的宽大树叶，和裂开的果实一般寂廖。爷爷一个人在家煮晚饭，不经意间从厨房后门望见杨家桥上站着位年轻的女子。

那女子穿着红色的棉袄，挎着个蓝条士布包袱，面朝河水许久没有动弹。

祖家角地处偏僻，人丁也少，很少见到陌生人，虽然那女子背对着爷爷，他也能确认不是村里人，心里奇怪，便多看了几眼。

然而就在爷爷转身舀水的一怱儿功夫，他听到了沉闷的水声，急转头，发现桥上的女子不见了。

我文字里提到的杨家桥就是这座高家桥，不是我记错，是我刻意地混肴，比如，祖家角指的是宗家巷，现在的名称是水洞泾。

原先高家桥是座石桥，后改成了红砖砌的拱桥，不知何时拱桥拆了，改成了这水泥公路桥，彻底失去了原有的样子。

乡间的变化实在有点大，原有的小路或改建或改道，好不容易把它们和我的记忆隐约地联系起来。

到达宗家巷，隐约的记忆飞速清淅起来，眼前不足五十米处，就是祖小青的家了，在巷（在颜市“巷”指的是成排的人家）最后，竟然还是原来的那幢黑瓦平房，破破落落地和其它人家很不合拍，我停下脚步，踌躇着不敢迈步。

因为房子堂屋的大门敞开着，无疑，祖宗源在家。

我也许就是祖小青，和祖家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所以，即使我轻易抵达了，也不肯抵近。

很想去见一下祖宗源，微笑着聊及些久远的往事，又莫名地惧怕着一些事实的真相，最终我还是依依不舍地转身离开。

很巧，高家桥边上真有棵巨大的泡桐树，泡桐花盛开着，因了这天气的缘故，有了淡淡的忧伤。

我知道，这不是我文字里提到的杨家桥边上那棵泡桐。

尽管如此，我还是被它满树的花吸引，淡紫色，上世纪时我听到过李同学说起过，淡紫色代表的是忧郁。

也许我真的有那么一点忧郁，在江南懒散的阳光下，几只鸟儿漫不经心地叫唤。

我在“祖家角”附近转悠，湖漕边繁茂的竹节草，原本倾斜的河岸早用木桩一根根紧密地排列，河边的水杉高大，直直指向隐晦的天空。

那些我不敢靠近的曾经，在一些变化之中，渐行渐远，也许就这样，在我若有若无地回避间，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