奔跑

      很小的时候，还不会走路却拼命挣扎着想要跑，若不是大人哄着拽住，不知会摔成什么样子。但情形也许好一些吧：在跌倒了无数次之后，能够学会奔跑的姿势或者至少懂得奔跑的艰难。

      渐渐长大已经能够行动自如，却常常蜷起腿来不肯走路，耍赖蹭到大人背上不愿下来。

      类似的事情还有。两三岁的时候，每逢妈妈洗衣服总要凑在大盆边上“帮忙”，硬去抢妈妈搓衣板上正在揉搓的衣服，把肥皂沫和水撩的到处都是，衣袖尽湿，夜里感冒发烧，妈妈总得拖着疲惫的身子背我走三里路去诊所输液。后来总算长到会自己洗衣服的年纪，却懒了起来，脏衣服常常要攒到一堆才不情愿地动手，有时妈妈看见了还要替我拿去洗。

      这算是人生的一种错位吧。

      记得有一首歌是这样唱的：“我想去桂林呀我想去桂林，可是有时间的时候我却没有钱，我想去桂林呀我想去桂林，可是有了钱的时候我却没时间。”时间是可以用挤的，没时间只是没了想望吧！

      又想起袁枚先生“书非借不能读”的喟叹：年轻时家贫只能借书来读，通宵达旦乐此不疲，后来自己也拥有许多藏书，却再也没有了昔时那份读书的热情。这更是人生无可奈何的错位与遗憾了。

      为什么人生要有这样那样的错位？为什么人在有条件奔跑的时候，却失去了奔跑的热情而变得如此懒惰或者无奈？这并不难解释。人的行为总是靠欲求驱使、信念支撑而完成，当那曾经殷切的向往成为现实中的常态之后，必然会被忽略。忽略本非坏事，因为这意味着得到和拥有。问题是，在得到和拥有的当儿，我们还要以某种失去作为代价。失去的是天真，是遐思，是激情……或者，是整个的年轻。烂熟了走路的姿势，每次再走路就不再惊喜非常；谙练了洗涤的动作，那化污秽为洁净的奇妙就再无魔力。而在更多梦想与现实、灵魂与肉体的周旋中，始终有此起彼伏或大或小的障碍与羁绊来让人惆怅，唏嘘不已。

      回看电影《无极》，对影片里的一句话感触颇深——只有心间存了渴望，才会奔跑。

      当看到昆仑奴（张东健）怀着誓死打破加诸倾城身上的命运魔咒的虔诚信念，野兽般在天地间狂奔的画面，心中依然震撼不已。且不说幻想时光倒流的举动是否荒唐，但那为着一个渴望而拼命奔跑、抛却一切杂念只知加速的姿态，无论如何总让人心里生出许多感动和冲破束缚的勇气。我不知道当渴望成真之后，他是不是还会有另外的渴望，是不是还会继续奔跑，但我宁愿牢牢记住他专注奔跑、全力以赴的样子。

      只有渴望能让奔跑变得神圣而有力！也只有渴望能让生命点滴的消耗变得意义无穷！人生也许会有许多的错位和不得已，但生活着的我们，无论如何至少得有那么一两个让自己为之忘情奔跑的渴望，有能力奔跑的人除了要勤快走路外，至少也得在生命的轨道上跑出那么一两回飘逸的风姿吧？

      其实奔跑并不需要昆仑奴那般接近光速的超常脚力，我们所需要的不过是一个不断兑现生命价值的笃定信念、一份认真走向生命归宿——死亡的坦然，还有一日日用心生活、踏实工作的耐性与毅力。

      心间还有渴望吗？有渴望，就奔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