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部分,银娣与三爷的小动作,回去心理压力很大,上吊。
孩子才几个月大,他们家去庙里给老太爷做冥寿。坐着车,女眷们都是珍珠头面,元宝领上雪白的毛托着狭长的胭脂脸。
珍珠头面回来了,我猜是她自己出钱赎买的。
虽然像唱戏的,她又觉得演得很高兴。大家的气派,美丽的人生。
黄包车、马车、车缝里过街的人,都拖着长长的影子,横在街心交错着,分外显得仓皇,就像是避雨,在下金色的大雨。
自古逢秋悲寂寥,按说银娣现在年轻貌美,攀了高枝又有了儿子,也算小圆满。人心本不足的,何况那么大一个缺憾在那。美,又怎么样,眼前美景,也有着仓皇。
下午的太阳照在那旧蓝布上,看着有点悲哀,看得出不过是路过,就要走的。今天天气实在好。好又怎样?也就跟她的相貌一样。
老太太喜欢大家都说三个儿媳妇漂亮,她也许是最漂亮的,只是皮肤黑了点,她喜欢和两个妯娌在一起。比起二爷,那边的活力和气派都是她喜欢的。
说去做生,女眷们去都打牌。三爷又鬼鬼祟祟的。三奶奶她们都替他打马虎眼,不过,被小舅子说了实话,老太太不高兴,那天,三爷就没走掉。她抱着孩子出去的时候,相遇了。说了几句暧昧的话,把孩子塞进了他怀里,交接的一刹那,她觉得他碰到了她又不确定,转身进了佛殿。
他怔了怔,连忙跟着走进偏殿,里面点着香烛,在半黑暗中大大小小许多偶像,乍看使人不放心,总像是有人,随时可以从壁角里走出个香伙来。上首的佛像是个半裸的金色巨人,当空坐着。
尽管在众神的睽睽之下,她还是壮着胆子说出了心里话。其实,她是矛盾的,她的胆子仅止于此。但是前面有东西诱惑着她往前试探。
碰见这前世冤家,忘又忘不了,躲又没处躲,牵肠挂肚,真恨不得死了。今天当着佛爷,你给我句真话,我死也甘心。
三爷把孩子放在蒲团上,孩子大哭起来。三爷抱住吻了她。神案底下叙恩情,两个人都未免有些走神,想起二爷。三爷刹车,说有人,她赌气说不怕,只有命一条。三爷还庆幸自己抽身早,这让银娣有些愧不难当。
她出来到走廊上,天黑了,晚钟正开始敲,缓慢的一声声蓬!蓬!充塞了空间,消灭一切思想,一声一声跟着她到后面去。
究竟银娣做不了那样的坏人,仅仅迈出了那么一小步,心里已经难以承受了。好像明天每个人都会知道了,每个人都会审判她瞧不起她。
未来是个庞然大物,在花布门帘背后藏不住,把那花洋布直顶起来,顶得高高的,像一股子阴风。
未来变得像个黑洞会吞没她。
晚上,儿子又感冒了。二爷在那把每个人都骂了,觉得人家没照顾好宝宝。银娣生气,也是心里有鬼,因为有那么一会儿,她让孩子在蒲团上哭泣没照顾。她说了句过头的话。
她对这个世界的反抗只是这样,做点阴暗的小动作,嘴里恶狠狠地说点过头话。
窗子里有个大月亮快沉下去了,就在对过一座乌黑的楼房背后。月亮那么大,就像脸对脸狭路相逢,混沌的红红黄黄一张圆脸,在这里等着她,是末日的太阳。
她怕明天,孩子生病老太太都会问,三爷说不定会炫耀。如果是姨太太就打发到乡下去,太太呢?人家从来不会,自己把刀柄递给别人了。煎熬了很久,她选择了上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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