怨女

作者: 冬月之恋 | 来源:发表于2017-09-02 07:01 被阅读25次

    文/冬月之恋

    怨女

    这是位于鲁东高密县的一个小山村,静静地潍河像一条银白色的带子傍村而过。每年秋天,高粱成熟的季节,村东的那一大片高粱地便呈现出一派蔚为壮观的景象。沉甸甸的高粱穗子压弯了腰,像是擎着无数的火把,绯霞色的光芒映红了半边天。

    玲子从小生活在这里。玲子的命很苦,三岁没了娘,十岁的时候父亲又去世了,只剩下她和一个哥哥相依为命。家里太穷了,哥哥二十多岁的人了还没娶上媳妇。玲子18岁那年,一个媒人找上门来。媒人的嘴像是抹了蜂蜜,媒人说邻村的王贵家答应与玲子家换亲,王贵的姐姐王丹可以嫁给玲子的哥哥,只要叶子同意嫁给傻子王贵。哥哥不同意这门婚事,他不希望妹子嫁给一个傻子。长兄如父,玲子心疼哥哥,她不忍心看着哥哥打一辈子光棍。她眼里噙满泪水,答应媒人自己愿意嫁到王贵家里去。

    刚结婚那阵,王贵对玲子可好着哩!王贵像个孩子一样趴在玲子身上吃奶,时间不大,累得气喘吁吁,浑身像散架了一般。王贵身材矮小,脑袋奇大,两只眼睛乜斜着,嘴角不时流淌着白沫。他是村子里的人们的开心果,有着赵本山一样的喜剧效应,无论走到哪里,都会带来一片笑声。自从王贵娶了玲子,村里的老光棍们禁不住痛心疾首,眼里满是嫉妒和恨意,为什么天下的美女不见了,答案就在眼前,原来都是被王贵这一类的榆木疙瘩娶去了。玲子算不上美女,但五官周正,身材苗条,全身 该凸的凸,该凹的凹,王贵与玲子的关系,绝对算得上是牛粪与鲜花,癞蛤蟆与天鹅的关系。老光棍们虽然有些痛惜,可又不得不感叹,谁让自己没有一个像王贵那样可以换亲的姐姐呢?皇帝是假,福气是真啊!

    这一天,在村西的老槐树底下,二愣和四狗截住了出门溜达的王贵。两个人拉住王贵,走到头天玲子站过的地方。二愣用树枝在地上画出叶子的影子,四狗拉开王贵的裤裆,掏出家伙。

    二愣问,你同你老婆睡觉没?

    睡了!王贵说。

    怎么睡的,说说看?四狗问。

    对着她尿!王贵说。

    围观的几个人笑得差点岔了气,二愣和四狗眼泪快流了出来。但是大家知道这样的玩笑一天之中只能开一次,如果那时候王贵尿不出来,他的黑白间或一轮的眼神就变得非常可怕,他逮着什么东西就要乱砸一气了。

    王贵的母亲金大姑是一个高大而剽悍的女人,长着一脸的横肉,脸上从来看不到一丝笑容,年轻的时候便被人称作“母老虎”。自从玲子嫁到王家,她对玲子凶着哩!稍有不如意,金大姑就指着玲子的鼻子骂。早晨起床早了,她骂玲子是煞星,吵醒了王贵睡觉;起床晚了,她骂玲子是懒虫,不知道起早干活。玲子在村纸箱厂里工作,每天早晨给一家人做好饭,洗完衣服,再去上班。下班回来又忙着劈柴,喂猪,担水,做饭,村子里的人瞧着,都暗暗摇头,王家哪是娶了个媳妇,分明是找了个佣人回来。即使是这样,金大姑仍不满意,依然对着玲子横挑鼻子竖挑眼,玲子稍有不从,金大姑雨点般的棍子便落在她身上。这时候,王贵就在一旁拍手傻笑,金大姑仍不解气,嘴里骂道,臭婆娘,叫你顶嘴!贵儿,教训教训你媳妇!在金大姑的怂恿下,王贵就抡起拳头砸向玲子……

    玲子不堪折磨,就往娘家跑。金大姑马上派人过来把女儿王丹接回去,撂下不到一岁的娃娃在摇篮里“哇哇”地哭,玲子的哥哥耷拉着脑袋,圪蹴在墙角,唉声叹气。大哥不能没了嫂子,孩子不能没了娘,为了大哥有一个幸福温暖的家,玲子只好重新回到那个令她痛苦而冰凉的家里去,她不怨别人,一切都是命运,一切都是自己心甘情愿的。

    心甘情愿的玲子回到王家,自然少不了一顿奚落和毒打,她默默地承受着这一切,只是当看到嫂子重新回到哥哥身边,她 心里才感到一丝安慰。然而灾难似乎还没有完。

    那一天,金大姑出远门走亲戚去了,玲子参加村子里的一场结婚酒席。在酒桌上,玲子联想到自己这两年嫁到王家来的遭遇,不禁百感交集,她平时从不饮酒,今天却 多喝了两杯。玲子回到家,天已经黑了。客厅里放着电视,王贵正坐在地上搭积木。

    阿贵,别玩了!赶紧洗了睡觉去!玲子像哄小孩般轻轻地说。

    睡……睡……睡什么觉?都快两年了,你那肚子……咋一点动静也没有呢?王贵瓮声瓮气地说。他现在早就没了当初吃奶的热情,夜里一倒在床上,便呼呼大睡。

    玲子看出王贵今天的神情有些特别,这似乎不像王贵嘴里所能说出的话。

    阿贵,你说什么呢,你在外面都听谁瞎说了!玲子也有些生气。

    王贵“豁”地一下推倒积木,从地上站起来,他瞪着白多黑少的眼珠看着玲子,嘴里忽然“呸”地吐出一口痰,溅到玲子脸上,嘟哝着骂了一句:不下蛋的母鸡!

    他的这句话是中午刚从二楞和四狗那里学来的。那时候,当王贵晃动着大脑袋准时出现在村西的那棵老槐树底下的时候,聊天的几个人兴高采烈地看着他,槐树底下又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阿贵,结婚快两年了吧?你老婆的肚皮咋一点动静也没有呢?四狗笑呵呵地问。

    啥?啥意思?王贵迷惑地瞪着眼睛问。

    说你老婆的肚皮怎么瘪瘪的?三胖笑着解释道。

    谁说瘪瘪的,她 吃饱了饭,肚子圆圆的,我一只手都搂不过来哩!王贵仰起脑袋一本正经地说。

    “ 哗 !”, 人群中发出一阵笑声。四狗止住笑,接着说,阿贵!这女人结了婚就要生娃,就好比母鸡吃食要下蛋一样!你老婆别是只不下蛋的母鸡吧!

    去,去!你老妈才是只不下蛋的母鸡呢?王贵骂了一句,心里却在“咚咚咚”地打着鼓,整个下午,他的心里笼罩着一团疑云,挥之不去。现在玲子回来了,他要将这事当面弄个明白。

    望着眼前这个男人,玲子伤心极了,她早已心灰意冷,可是一想到哥哥,她 强压了心中的怒火,平静地说,我也为这事纳闷呢!要不明天我俩都到医院去查查?

    要去你去,我不去医院!王贵晃着大脑袋连连摆着手。他忽然闻到玲子身上的一股酒味儿,这个发现像是一束火苗点燃了一锅沸油。“啪”地一声,玲子的脸上挨了一巴掌,王贵怒不可遏,恶狠狠地说,臭婆娘!挺能的,都喝上酒了!说着又去墙角操一根木棍。

    玲子手捂着发烫的脸颊,砰的一下带了门,转身消失在漆黑的夜色中。

    她一口气向潍河跑去,听到哗哗的流水声,她放慢了脚步。夜风吹乱了她的头发,轻拂着她的衣角,仿佛有一只看不见的手抚平着她内心的创伤。微风中,身后一大片魆黑的高粱林沙沙地响着,黑暗中透出几分森然的怖意……

    时光如潍河的水“哗哗”地淌着,小山村里的人们年复一年地重复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这一天,玲子忽然感觉恶心,想吐,她脸红,心跳得厉害,她知道自己怀孕了。

    这些天来,金大姑对玲子表现出少有的关心和热情,她不再让玲子劈柴担水了,可不能累坏了她肚子里的孩子,那可是老王家的香火呀!

    夜里,王贵抚摸着玲子高高隆起的肚皮,憨憨地笑了,明天他要告诉二愣和四狗他们,他媳妇不是不会下蛋的母鸡,而且他王贵居然要当爹了!

    只是玲子的神情怔怔的,她的心中说不清是高兴还是痛苦,她又想起那个漆黑的夜晚,在潍河边,一条黑影,一个壮实高大的汉子将她拖进密密匝匝的高粱地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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