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芦苇错错落落的连成一片,天气很闷,没有一丝的风,平静的塘面映着铅灰色的天空,天上乌云密布。
32岁的阿菊坐在苇塘边,她坐的地方,靠岸的这一侧象是经过特意修整一样~芦苇只长在对面,她只要再向前一点就会进入水里。
她在这里己经坐了一段时间,这里少有人来,这里是本市她可以乘车到达的最荒僻的所在,有一路公交车会从这儿路过,当然下车以后还要步行大约两公里。
她的情绪象极了现在的天气:晦暗沉闷。心里更是几乎完全被乌云罩住,见不到丝豪的亮光。
从民政局的大门里出来,她不知自己为何选择来到这里,这里离她的家足足有十五公里。望着那个人豪无留恋的顾自转身而去,她的脑子里一片茫然,人,怎么可以这样无情?
十年前,也就是全国多地爆发大洪水,长江水位屡屡突破历史极限的那一年,她和父亲救了两个人,他们是自己结伴出来玩的,被连降的大雨困在了山里,个子矮的那个还受了伤。那时候手机还是极稀旱的高配,一般人跟本配不起,就算有,那时的山里跟本也还无法使用(无信号)。
在她家里吃住、恢复了两天,父其帮他们出了大山,令这位纯朴的山民没想到的是,其中那个矮个子还偷走了他女儿的心。他给她描绘了一幅太过美好的山外世界,并且此人说话风趣,虽说长相一般,个子又不高,却反而让他们的交流少了不少障碍。不知道是不是少女们天生喜欢男生帅气,却又会担心帅气男生不安分的心理在作崇。
她的家乡并不是旅游区,到现在也不是,尽管风景不错,但实际上仍很闭塞~不管是交通、经济还是人们的思想认知。
姑娘就这样被勾走了心,父母当然不愿意,可最终还是拧不过姑娘,阿菊自己选择了自己的婚姻:嫁给了那个人。
刚结婚的时候他对她很好,因为当时他己经28岁,因为太矮,工作也一般~他是一家国企的汽车司机,象阿菊长的这么好看的山外姑娘看上他的概率太低,尽管他长了一张巧嘴。其实他是一见阿菊就动了心思的。
虽说山外的生活并不像他描述的那般好,但善良易知足的阿菊还是很满意。勤快惯了的她知道丈夫单位招聘临时工,就想去,丈夫有点犹豫,干临时工的职工家属以中年妇女居多,像阿菊这般年轻的跟本没有,尤其是阿菊长的还漂亮。她知道他是有点抹不开面子,就说多挣点儿有啥不好,将来咱养孩子还嫌钱多呀!你不是也一直想多挣点儿吗?一个月八百这是多好的好事。
在娶到阿菊之前他确实一直想多挣点钱,他觉得他娶不上媳妇,除去个子矮,主要原因是钱少。那次他和伙伴进山被困,其实真实的目的并不是旅游,而是受了某些作品的影响,以为能在大山中找到不少易购甚至是白捡的文物。婚后他还继续问过阿菊这方面的事儿,原来,大山里文物古董随处可见只是个传说罢了。
婚后,由于阿菊的勤快和善于操持,小日子过得挺滋润,这想法就淡了,但确实多挣点儿是件好事,除去面子上有养不起媳妇的难勘(自己承诺过)。况且,从长远看,这么好看的女人放在眼皮底下,比闲在家里或出去给私企老板打工要好的多,一番权衡之后他答应了她的要求。
一个月凭添了八百块,阿菊有使不完的热情和干劲。上班做家务两不耽误,丈夫差不多到了衣来伸手饭来开口的地步。可就是要不上孩子,阿菊有点儿着急,善于家长里短的女工友们的询问,加重了这种情绪。阿菊是读过初中的(由此也知其父母对她的爱,那时山里能读完初中的女孩比较少),就建议去医院找大夫看看,结果,竞引得丈夫勃然而怒,冲着阿菊一顿臭骂,阿菊也就不再提这茬。
然而不久之后,阿菊怀孕了……(接上篇)
在结婚三年之后,阿菊生了一对双胞胎儿子。
再次想到孩子,苇塘边阿菊心中生无可恋的麻木与无助顿时又被翻滚的母爱搅的乱做一团。
孩子们三岁之前,其乐融融的氛围始终笼罩着这个家,尽管阿菊很累。孩子四岁的时候他升职并调到了一个新的岗位,慢慢的开始有以种种借口夜不归家的现象,五岁时摊牌要和阿菊离婚。公婆和大姑子一家听到这个消息都气的跳起来,多好的媳妇、多好的双胞胎儿子啊,说不要就不要了,你有良心没有?!男人什么也听不进去,干脆就不回家了,偶尔回来,不是谈离婚的事就是搬点值钱的东西出去。
耗了一年多,终于耗不下去了,这其中所受的屈辱又怎是支持她的大姑姐和公婆所能体会的,一次次的折磨让她的泪都流干了。终于,他们在今天早上走进了民政局。协议上写的清楚,他净身出户,孩子房子财产都不要。什么叫不要脸,家里的积蓄早都被他转走了,离家不回的这些日子更是一分钱没往回家拿过。
一个月八百,叫娘仨咋活,阿菊是个要强的人,在男人变着花样闹的时候,她无数次没想过这个问题,为了孩子,她才忍受了外人所不知的屈辱苦痛。
死给这个忘恩负义又绝情寡义的男人看么?不值!不死,又怎么面对两个孩子?怎么把他们养大?未办离婚手续的时候名义上还有个完整的家,可真办了,又怎么跟自己的父母交待……在各种复杂情绪的交织里,她想到了这个苇塘,她曾和工友到这儿挖过野菜。
起风了,水面不再平静,苇叶刷刷作响,空中传来雷声,雨要来了,她看到有水鸟匆忙的扎入远处更茂密的苇丛,那儿有它们的窝,那窝就是它们的家,家里肯定也有待哺的孩子(小鸟)。不行!我不能丢下自己的孩子,她忽然觉得自己用一死让对方难受的想法是多么的愚蠢。
″我不仅不能死,还要好好活,活出个样儿来……"阿菊对着乌云滚滚的天空喊,雨落下来,她仍大声喊,恍若一个疯子……
阿菊迎来了更大的挑战,离婚后没多久,单位清退临时工,只保留保洁岗位,而保洁岗位的工资也由六百元压缩到四百元(非全日制,一天打扫两次,做完就能回家,简直是没活路了。阿菊去做了保洁员,其他时间她为人加工手套、毛衣、推销保险…
吃了数不清的苦,靠着置之死地再无退路的拼劲,靠着她不怕吃苦的天性,七、八年的打拼之后,她终于熬出头了,由保险业务员升为收入更高更有保障的业务经理。在儿子考大学的那年,她被其所在的保险公司由经理晋升为高级经理,她己步入高收入者的行列。在她的身上,那个曾经的山村小妹的影子似乎再也不见了。 (实则仍有残存)
这时,他竞然回头了,他多次央求他的姐姐,但她的姐姐却不肯帮她说话,她现在是阿菊手下的一个业务主管;他多次给阿菊下跪,直到别人把他拉开。
原来,他犯了错,那份油水很足的职务己不再属于他,他又做回了一名司机,他的山盟海誓让他利令智昏的情人也跟他拜拜了。
一个是蒸蒸日上无限风光,一个是江河日下潦倒无比,就在大家都在嘲笑他的时候,她竟然答应了他的复婚请求。
她的儿子说妈妈你怎么能原谅他,我忘不了你的难与苦,也忘不了我们哥俩早上只有两块钱的早餐费,一人一块……
但她说服了对他很抗拒的哥俩,她说她不想给他们找后爸,关键是她死后可以有个名正言顺的祖坟可进。哥俩无法改变她的想法,他们又足够尊重母亲,只好表示不反对……
阿菊开着车,她把他带到那个苇塘边,十多年过去,这里依旧是老样子……
他们复婚了。
阿菊依旧忙碌,进进出出都带着职业性的充满自信的微笑。而那个男人,那个又成为她的丈夫的男人,则成了全职太太般,除去上班就是猫在家里买菜做饭弄家务,偶尔和阿菊一起出门,会满脸带笑的给阿菊开车门、拎手包,像个殷勤的跟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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