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7年10月,瑞典皇家科学院庄严宣布,该年度诺贝尔文学奖得主是意大利喜剧演员达里奥·福。喜剧演员专门定制了一套西服,专门演练了向瑞典国王的三鞠躬,却忘了幽默地说个“呸”。
同年10月,意大利的电视台们绞尽脑汁,如何报导这件事,如何把报导时间控制得优雅,如何在报道中不说“呸”。
2016年年初,深圳福田区文化馆小剧场,孟京辉版《一个无政府主义者的意外死亡》,大鹤在看。观众寥寥,放个屁都听得到。
同年10月,意大利米兰,达里奥·福离开了,一个屁都没放。
2018年10月,悉尼歌剧院,《一个无政府主义者的意外死亡》,大鹤在看。座无虚席,举手投足间是优雅的香水和精致的笑声。
同年10月,沙特驻土耳其领事馆,贾迈勒·卡舒吉神秘失踪,一根手指都没留。
无非一个“呸”
“呸”字,很有用处。根据百度百科:一、表示斥责或唾弃;二、表示对别人说的话的反对;三、表示对自己说过的话的否认。
换句话说,一、从上往下呸;二、从里往外呸;三、从外往里呸。
《水浒》深谙此道,使得一手好“呸”。而达里奥·福,被使得一手好“呸”。
水浒说:阴险歹人需要呸。第三十五回“石将军村店寄书,小李广梁山射雁”,张社长看罢(宋江家书),说道:“呸,那里这般事!只午时前后和东村王太公在我这里吃酒了去,我如何肯说谎?”张社长做贼心虚,从里往外赶紧地呸。
他们说,达里奥·福就是个阴险歹人。因为在男模辈出的意大利,他居然让剧本里的警察其貌不扬;因为在阳光明媚的米兰大街,他居然让人们带刀;因为在文艺浓厚的城市,居然会生出个疯子;生出疯子就算了,居然还上街走动;上街走动也算了,居然还去警察局;去警察局也算了,居然还影响办案。
阴险之心,昭然若揭。达里奥·福做贼心虚,就像那些见不得人的左派们。这样的人写的东西,无非一个“呸”。
水浒说:淫乱小人需要呸。第二十一回“虔婆醉打唐牛儿,宋江怒杀阎婆惜”,(宋江丢了招文袋回阎婆惜处)婆惜道:“呸!你不见鬼来!”阎婆惜小人得势,抓住机会努力地呸。
他们说,左派的生活必定淫乱;他们还说,达里奥·福的淫乱不光因为他的左。首先,他的福兰卡·拉梅像玛丽莲·梦露一般冶艳妖娆;其次,他的福兰卡·拉梅演了《上床、吃饭、去教堂》,演了《孤独的女人》,演了《开放的情侣》,光听名字就意味深长;再次,他的福兰卡·拉梅在1973年在正直右翼们的枪支威胁下,遭受了包括强奸、刀片割伤以及烟头烫伤在内的轮番折磨,心机深重的拉梅直到1998年才把事情说出来。
淫乱之心,昭然若揭。达里奥·福和他的福兰卡·拉梅一次次小人得势,一次次大言不惭。这样的人写的东西,无非一个“呸”。
水浒说:草莽武夫需要呸。第三回“史大郎夜走华阴县,鲁提辖拳打镇关西”,鲁达听了(镇关西介绍)道:“呸!俺只道那个郑大官人,却原来是杀猪的郑屠!”有从上往下,有从里往外,又有从外往里。因这一个字,人物活了、感情浓了、气势足了,金圣叹特意评论:只一字可以抹倒天下人。
他们说,达里奥·福就是个草莽武夫。因为,他是一个铁路工人的儿子,一个江湖艺人,喜剧小丑,半途而废的建筑系学生;他是一个被美国拒绝入境的“危险分子”,一个被禁止在电视里露面的戏剧明星。因为,他是一个嘲弄权威的小丑(虽然被选为了权威),他是一个说得比写得多的演员,他是一个江湖艺人。他们说,达里奥·福根本就没有资格被称为一个作家。达里奥·福对意大利以及整个世界文学做出了什么样的贡献?正直的文学界元老纷纷评论:只一字可以熏倒天下人。
武夫人设,昭然若揭。这样的人写的东西,无非一个“呸”。
不过一个屁
(达里奥·福)放了一个屁……
放屁的人,欢天喜地,
闻屁的人,垂头丧气,
有屁不放,憋坏心脏,
没屁硬挤,锻炼身体。
屁放得响,能当校长,
屁放得臭,能当教授,
不响不臭,思想落后!
的确,有的人写作就是在放屁。的确,有的文字就是个屁。
《一个无政府主义者的意外死亡》,就是个屁。这个屁夹杂了好笑、荒诞、真实,无论如何都放不成蔫屁。
所以,有时它放得响;有时它放得臭。
16年的深圳,那个屁很响。它气足,它有力,它坦率。
于是,戏一开场,演员们便用咆哮的方式大喊:今天晚上我们要上演一出喜剧,并不可笑。
也许,是因为戏不好笑,戏不好笑是因为改编于真实事件,改编于真实事件是因为现实可以比虚构更加荒谬。1969年,一名铁路工人因为涉嫌一起银行爆炸案被捕,不久,落窗而死。官方的说法是“意外死亡”,但事实是审讯期间被人从警察局四楼窗口推下致死。
也许,是因为我们不够幽默。不够幽默的是,故事发生在意大利米兰,那个举办米兰时装周的时尚之都,拥有达芬奇、米开朗基罗、拉斐尔、提香、毕加索等大师诸多作品的艺术之都,那个拥有国际米兰和AC米兰两支伟大球队的足球之城;足够幽默的是,面对这个11622公里外的城市,和50年前发生的故事,我们居然没办法当成笑话来看。
也许,是因为我们掌握了“我X”。无疑,“我X”是升级版的“呸”。“我X”功能强大,可以表示喜,表示怒,表示哀,表示乐。于是,年轻和不年轻的我们,纷纷效法,纷纷“我X”。于是,再多的可笑和不可笑都成了一句短促有力的“我X”。
18年的悉尼,这个屁很臭。有可能,它还是个夹屎屁,彻彻底底的。
因为,它好笑;
因为,它荒诞;
因为,它真实;
像达里奥·福真正的屁那样,放得欢天喜地!
只怪一手指
有的人是需要假肢的,而且牢牢绑定。他们得假装,把自己、把别人打扮成另一副模样;他们得伪装,有时是本末倒置,有时是颠倒黑白。虽然在有的戏里,小丑的假肢掉了。
有的人是需要假眼的,而且深深扣入。他们会很乖,像一只被阉割了的绵羊;他们会很傻,像一只只会拉磨的骡子;他们会很孬,像一只钻进了壳里的乌龟。虽然在有的戏里,小丑把假眼给吃了。
有的人是不需要手指的。因为他们知道,当用一个手指指责别人的时候,总有三个手指正指向自己。
然而总有一些怪胎,他们的食指过于粗壮,甚至超过胳膊。于是,稍稍挥动,就是一阵风;轻轻放下,就是一声雷。
首先,这不好看。长得太科幻,长得太抽象,长得太提神,长得太无辜。可不能让一个怪胎拉低整体的颜值水平。
其次,这不整齐。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粥。因为他,走队列时所有人手摆不到一条直线, 敬礼时所有人手臂弯不了同一角度。
再次,这不健康。透过现象看本质,手指问题不光在手指,可能是因为心脏问题,可能是因为大脑问题,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他的香港脚。万一传染,后果不可想象。
所以,斩去他的手指吧!越快越好。
又到深夜,看着完整的十根手指,大鹤想痛痛快快地放个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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