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草原里的一匹狼,个头小,力量弱,经常被嘲笑。最重要的是他从不曾捕杀猎物。终于,他被驱逐了。
母亲连一眼都没有留给他,这样的狼,是没有资格赢得尊重的。走的时候,他没有回头。望着苍茫的草原,他清楚地知道现在的处境,在这个危机四伏的地方上,单枪匹马必死无疑,只是早晚而已。
太阳热烈毒辣,他拖着身子埋在小土丘后面,两只眼睛警惕的看着四周,这一处草原太过平坦,连能遮挡的灌木丛都没有,但是要想进入那片山林,就得穿过眼前沙化的草原。
这个地方被称为“万葬渊”。何为万葬?看看浮在沙里的尸骨就知道了,大风起舞,依稀能看见裸露在沙地的头骨,或大或小,零零散散。
他将身子完全隐没在土丘后面,等着天黑。只有天黑,才有可能趁着夜色逃离。
太阳渐渐沉落,风沙弥漫,云霞染红了天。时机就要到了,身子开始前倾,后爪紧紧抓住地面,仿佛一只离弦的箭。
对,就是现在。
他嗖地冲了出去,这时候的他才是一匹真正的狼。突然,左前方有一道目光紧紧锁住了他,那是锁定猎物的目光。
是狮子。
立刻改变轨迹,掉头往后方跑去。狮子也动了,甚至速度更快,更迅猛,更紧追不舍。
逃。
拼了命的逃,眼睛四处搜寻着,身上的每一块肌肉都高度利用起来了。这种逃命的感觉和当初他在狼群遭受欺负,脑子里想逃离的感觉一模一样。
逃,逃离这里。
离的越来越近,就快要追上了。再快一点,再快一点,再快一点啊。突然,有东西从后面紧紧的咬住了他,锋利的牙齿刺穿了皮肉,嵌进身体,紧接着大块血肉被撕离身体了,鲜血四溅,顾不上疼,逃。
可速度越来越慢了,身子踉跄着,眼看就要栽下去了,他还是昂着头往前跑。身体再度被咬住了,尖锐的獠牙几乎要咬断了他的脖子,他转过头,看着近在咫尺凶狠的猎人,对上那两只同样锋利冷漠的眼睛,他看着胡须边沾染着鲜红的血液,那是他的血液。
他曾经也被期许着成为一个闻风丧胆的猎人,那是母亲第一次教他捕猎,也是最后一次,猎物是一只灰毛短尾兔。他跟在母亲身后,寻找最佳时机出动。终于,在母亲的示意下,他缓缓向那只兔子移动,眼神坚定而冷漠。他动了,以极快的速度奔向猎物。毫不费力的咬住了兔子纤细的脖颈,稚嫩的幼牙扎了进去,鲜红的血液立即涌动出来,喷了他一脸。他吓住了,那股液体太过湿热、太过腥甜,太过粘稠,他害怕极了。
他慌了神,受了伤的兔子趁机挣扎着逃脱了。可转瞬间,就被躲在土丘后的母亲冲出来抓住了。“咔嚓”一声,母亲已经叼着软成一团的尸体往回走了。
“迟早是猎物。”那是母亲用行动告诉他的道理。
那次之后,他依然不想成为猎人,他只想逃离这里,在这个格格不入的环境里,他是异类,是蠢货,是废物,是不应该的存在。他想去山林,听闻那里物种和谐、没有血腥残暴,就算有猎人和猎物,凭借自己狼的优势,逃跑不在话下,危险也不足为惧。
此刻,他已经成了猎物,就在他逃离草原、前往山林的路上。他感受到身体正被拉扯、撕咬、啃噬,他知道自己即将死去了,同那些想奔向山林的动物一起,就地埋葬。
最后一眼,他看着云霞飘扬,草儿招摇。山林夜色暮合,寂静神秀。
他倒下了,头颅朝向山峦。
他还是一匹狼。
他死在逃离的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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