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蔗汁

2024年1月20日  星期六  晴  -3—4°C

出了地铁口往家走，卖甘蔗汁的摊子停在小区门口。还是那个矮胖的中年男人在卖。他一年四季踩着三轮车，随着季节的变化卖各种时令水果、新鲜蔬菜。冬天，他卖完柑橘就开始卖甘蔗汁。

原本，他就是若干普通小贩中的一员，经常在我们下班的时间，把三轮车停在小区门口，向经过的人兜售从批发市场拉过来的水果或蔬菜。就算我整天买他的菜，也不会对他生出不一样的感情。

三年前，还在部队的表弟在市里贷款买了新房子。小姨为了减轻家里的负担，那年冬天到市里来找事干。她考察了一圈后，决定踩着三轮车卖老家的铁棍山药。

母亲动用自己广阔的人脉，给小姨找了一辆脚蹬三轮车。铁棍山药从老家运过来后，放在租来的车库里。

小姨先是按照城管要求，到早市上指定的集中贩卖点摆摊。但早市时间太短了，她就开始骑着车子四处叫卖。

小姨那时住在我家，她早上在家吃完饭出门，一直到晚上快十点，我们都快要睡了才回来。小姨蹬着三轮车跑了一天，每天都很累，回来吃了给她留的晚饭，洗洗就睡了。

为了省钱和多卖钱，小姨中午都是在街上瞎对付，有时候就啃个烧饼，但她每天回来都会给我女儿带各种小礼物，有时候是女儿爱吃的烤红薯，有时候是一个可爱的小猪陶瓷存钱罐，如此种种。

有一次，小姨回来的比较早，进了门就掏出包里的塑料袋对我说：“快喝吧，还温着呢。”我打开塑料袋，是三大杯甘蔗汁。

“这是从我旁边卖甘蔗汁的那里买的，现在我俩老一起摆摊，有时候我去晚了，他会给我占个位。我有时候也给他占。今天他的生意不好，甘蔗汁打好了，一直没有人买。可能是太冷了，大家都不出门，买东西的人也少。我今天的生意也不好，干脆买了他三杯甘蔗汁就回来了。这是大杯，都算熟人了，他收的是小杯的钱，还放热水里温热了。”

每天中午，我都会给小姨打电话。她离家不远的话，我会提着保温桶去给她送饭。

“你吃点吧？”小姨拿着保温桶对坐在三轮车的矮胖男人说：“这是我外甥女，在政府大楼上上班呢，来给我送饭。”

“我带饭了，你快吃吧，看你外甥女对你多好。”他不紧不慢笑着说。

“人家可关照我了，给我讲了很多门道，还帮我占位。”小姨说。

“谢谢你帮助我小姨！”我说：“下次我多带点饭，给你也带一份。”

“咦，可不敢，我自己带有饭，你光给你小姨送饭就行了，这老姐太辛苦了。”他说。

我第一次见到他时，他卖蔬菜。后来，我小姨也跟着他去批发了些蔬菜，山药和蔬菜一起卖。

那个冬天，小姨挣了一万多块。春节前她回老家时，把钱都给了我，说如果我要用就拿去用，不用的话就帮她存着，等她老了挣不到钱的时候再给她。

我们谁都没有想到小姨没有等到老，竟因手术意外去世了。我每次看到这个甘蔗车，就会想到那杯温热的甘蔗汁，想到小姨被冷风吹红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