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小花园，不忍看玉兰满地的陨落，视线不由偏向一隅，于是，我看见了它们，那两株茶花。
校园里植物很多，散布在各个角落，许是周围植株太多，每年姹紫嫣红次第招摇。茶花品种不名贵，花色也很单一，身处其间，难免显得太过寻常。每年冬春之际，即使它把大朵大朵的红花插得满头满身，人们也难得会为它们驻足。上周带娃儿们赏玉兰时，大家还调笑茶花像个不会打扮的妇人，只管浑身花团锦簇，愈加显得艳俗无比。那时，我们的目光只聚焦于清冷高洁的玉兰，赞赏它如一只只白鸽枝头栖息，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
此刻，眼前的一切已全不如此。一夜寒潮来袭，凄风苦雨过后，娇柔的玉兰已陨落大半，只剩满地憔悴损。昨日，那洁白花瓣还在枝头千娇百媚，此刻却躺在地上，七零八落，斑斑驳驳，如同美人迟暮，令人不忍触目。
大抵生命的陨落，都让人难以直面，盛放时越是美好，离别便愈加狼狈，可茶花，却全不是这样。
这次寒潮的势头太过猛烈，那曾被看做“搔首弄姿”的茶花，终也未能经受住摧残，它满头满身的花朵儿，亦是掉落了大半。
远远望去，一人多高的树冠下，厚厚的枯枝落叶上，粉拳大小的一朵朵花，沉睡一般躺着，仿佛有心摆放，零散中透着匠心，反倒有一种说不出的美，且这种美，无关离别的凄伤。
站在树旁，透过碧绿的叶瓣儿看下去，枯黄松软的腐殖上，那一朵朵红花配着黄蕊，就这么躺着，安然而沉静，仿佛一夜之间，大地深处开出了花，那么美好，那么热烈，那么绚丽，那璀璨的笑靥，怎么看都仿若另一种新生。
是的，新生。
任一种生命，都在用自己独有的方式存在，茶花更是深谙此理，它才不在乎人类的比对评判，只在自己的角落开自己“艳俗”的花，连离去都如此体面光鲜，一朵一朵，红艳艳黄灿灿，保持着姿容的整齐，保持着色泽的明媚，成为大地的装扮。
它们是如此的坦然，无论是一朵偏居，两朵结伴，还是三五朵散落，都只是换了个底色，却更加明媚动人了。躺在枯黄的落叶上，它们的微笑依然耀眼，来过这个世界，看过最美的人间，寒雪里明媚过，春风里“艳俗”过，寒潮中离别时，才能如此美丽动人，不由让人憧憬，与它们下一次的重逢。
一阵风过，又有几朵茶花落了。
你看到了吗，它们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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