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城古老得象个踽踽独行的老妪,拎着两只被文化名城带子层层包裹,老树根一样奇异扭曲,生满豆黄色老茧的小脚,艰难地挪着步子。脚步落在坚硬的水泥地面“铿铿”作响。声音空旷又孤寂,仿佛莽莽高原上凄厉的狼啸声。
宽广的现代化马路,车流如织。小城被围得水泄不通,象只澡盆里的蛤蟆。独自扑腾出的浪花依然迷人,犹带唐宋小令的余韵。她悠哉游哉的模样,象极了患上梦游症的男子,赤条条地漫步在众目睽睽的广场,不知道醒来,也不想醒。
小城的裹脚布不知褪下了多少条。又旧又破臭气熏天,铺满了巷巷弄弄;只有最外层的稍稍干净些,没有臭气,于是,就洗了洗做了主干道。上面密密麻麻地蠕着甲壳虫似的汽车、蚂蚁似的自行车,还有一些象屎坷螂头部的黄包车在悠闲自在的人群中乱窜。商铺倒是很多,沿着主干道两侧排列着。广告牌面五花八门。
居民们习惯了小城的慢节奏,多爱捧个茶杯,东逛逛西溜溜;或是几人簇成一堆,打打纸牌、下下棋。饭后多是打麻将。小城的棋牌室星罗棋布,总被挤得满满当当。人声牌声和着缥缥缈缈的烟雾蒸腾起来,象晨间的霞光。角角落落都被照得亮亮堂堂。
这时候的小城最是迷人。马路上面晚风习习树影婆娑,行人车子非常少。我们总是相约出去蹓跶。漫步在东关街婆娑的树影里,仿佛置身于鲜花簇簇的公园小径。一天的喧嚣乏倦所形成的气血於塞,也会随着腿部肌肉的舒缓放缩而逐渐消融。我喜欢去细细体验这个过程。好比饮酒,名酒需要全身心投入它那馥郁的醇香里,仔细品味流过舌蕾、咽喉、食道及胃部的感觉。总会有普通酒类所没有的那种生命的律动。醇烈或清雅,有的奔放如烈火,有的含蓄如隐泉。总能够从中觅出传统诗、画的味道来。浪漫的,厚重的,典雅的,飘逸的,还有诗画合一的那种生命的超越。
东关街的尽头是小吃的海洋。各式风味的小摊贩子,自发地聚成了一段喧闹的街市。三轮车改装成的一体式厨房前,摊主们忙忙碌碌。油锅嗞嗞作响,被串成串的各种食材浸泡在沸油里吐着泡儿。一漏勺下去,盛得满满的,油花旺旺、滋滋作响。旁边摆上几张长条桌子,炸好的美味一盘盘送到食客们垂诞欲滴的视野内。也有炒小菜的,锅子里的油火被颠抛得老高,象是玩杂耍。
小贩们都拼命地炫耀各自的“绝活”。“烟火”此起彼伏,象电影快镜头里有序开放的鲜花。我们每次都会停下来,各自点上一份,在烟火气的氛围里体验一下这种特别的暖意。我想那些常来光顾的食客们,应该与我们有同样的想法:不仅仅是为了一尝美味,多是在追寻一种安慰吧?小贩们又何偿不是这样?糊口,恐怕不是第一位的;氛围,更迷人!大家聚过来,就有了招呼与吆喝,就有了童时春节的喧闹。这对于逐渐冷漠的城市而言,应该是一种比蜜还要甜上数倍的珍贵记忆!
就象小城不愿意从历史的辉煌里醒来一样……(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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