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皎洁而清冷的月光洒落在东华的脸上,凤九换好衣裙走出洞口,就看到这样的一幅画,他一动不动地背着左手仰望着满天星辰,天地如夜一样,万籁无声。凤九不忍打扰他,正要偷偷回去,便听到他淡然的声音,“这个铃铛……”
凤九回头,看到他转过身来,右手拿着那把变短了的苍何剑,剑柄下挂着的铃铛在一阵清风拂过后“叮铃铃”地响着,“那个铃铛是姑姑给我的,她说如果有危难的话就用仙法晃动它,便会有人来救我了。”
东华朝她走了两步,“她没有告诉你,会是谁来救你么?”
凤九摇摇头,一脸诚实,“姑姑没有说,不过我想既然有一物防身也不错,便一直把它戴在身上了,后来帝君送了我苍何,我瞧它冷冰冰的连个剑穗都没有,就把铃铛系了上去。”
东华把苍何递给她,待她接过后问道:“我看你先前砍那蛇妖的剑法杂乱无章,难道你爹和你姑姑都没有教过你剑法么?”
凤九微微红了脸,低着头吞吞吐吐地说道:“原本是教了一些防身的剑术,不过后来凤九受了伤,就一直费心费力地修养,学的都是内功,虽然走运飞升了上仙,但这剑术却一直都没有仔细学习过。”
东华知道她这一万年过得确实不易,修为尽丧,元神破裂皆是因他所故,也不忍再苛责她什么,“你姑姑师从昆仑墟,虽然懒惰了些十四万年才飞升上神,但昆仑墟的本事也不是白学的,如果你一直跟着她勤加修炼,过个十万年飞升上神也不是难事,只不过……”
凤九看他突然沉默不语,不由得好奇地问道:“不过什么?帝君你怎么了?”
东华面色微沉的看着她,只不过,十万年后我已然应了劫,你可能安稳度过飞升的劫难?他微微皱起眉头,继而说道:“折颜虽然善抚琴,一把伏羲琴下难有敌手,但他的幻影剑法也算不错,修至大成可使出九道切实的凤凰虚影,你若跟着他学,除非上神,这四海八荒没人伤得了你。不然,墨渊也不错,虽然昆仑墟不收女弟子,但既然已为你姑姑破了例,自然也不会拒绝你。”
凤九被他这一大番苦口婆心的为她谋划着拜师学艺的事情弄得晕头转向,一脸茫然地问道:“帝君,你为什么想让我拜师学艺啊,凤九可是青丘女君,狐帝之孙,自然会有爹爹,四叔,还有爷爷的教导啦,难不成你看不上我们九尾狐的祖传剑法?”
东华不由得低叹了一声,无奈道:“你们祖传的剑法破绽太多,又过于极端,需要强大的定力和深厚的修为才能杀敌制胜,若非如此,你爷爷又怎么会让你姑姑隐瞒身份上昆仑墟学艺。就连你那根骨最佳的四叔,也只学了那剑法的七层罢了。”
凤九听闻不由得咋舌道:“难怪爹爹一直不肯传我剑法了,那帝君,凤九就一定要拜别人为师么?难道不可以拜帝君为师么?”看他略微愣了愣,便又化出一副讨好的嘴脸,笑恬恬地说道:“帝君,您可是这天底下修为最高的神仙,做您的弟子肯定比墨渊他们来的威风,您看凤九这么听话,您就收了凤九吧。”
东华不由得额上青筋跳了两下,咬着牙对她的撒娇半点不感冒,低沉着声音一口回绝,“绝不可能。”
凤九虽然知道他极难打动,但这么直截了当地拒绝也太伤人心了,最起码婉转一点说不行,或者说从来没有收徒的打算,她都觉得只要以后自己天天跟在他后面念叨,软磨硬泡,以他外冷内热的性子,总会有心软的一天,而这“绝不可能”四个字,却生生打断了她所有的想法。“为什么……凤九哪里不好么?帝君连试一下的想法都不给我。”
东华听到她这委屈又软弱的抱怨,不由得想起那年她在凡间破屋里质问他是不是忘不了她,他从那时起就清楚地知道自己这辈子都忘不了她,所以在她即将魂飞魄散的时候他便告诉自己,要满足她想要的一切。但却在昨天,他终于推断出自己的应劫之术就在这几个月内,他又怎么能应允她,怎么忍心让她成为即将失去师父的不肖徒儿。就算她现在怨他,也不过一时之气而已,他知道他现在对于凤九来说,不过是修为最高的天地共主而已,那亲口说出的不会对他存有那些心思的话分明在耳,除此之外,他什么也不是。他心下悲凉,却奈何不得这天道循环,既因苍生而生,便该为苍生而死,他从没想过能瞒住自己的红鸾星动,这突如其来的应劫之术亦是给他违背天意的惩罚。对她动了情,为了护住她逆天而行,这近万年的沉睡已经是他偷来的了,虽未陷苍生于水火,却也要为苍生永世太平而做最后一件事。“明天一早,我便送你出去。你出去了,就回青丘,这流破山的事情,本帝君一人即可。”
凤九诧异地看着他铁青着一张脸,那神色虽极为冷淡,但她的的确确在他眼底看到流露出的一丝不忍。凤九虽然一直跟着性子冷淡的姑姑长大,但她的脾性却像及了爹爹,都是死犟到底的性子。既然他想赶她走,那她就偏不,“我不走,我要抓到把我骗进来的坏人,谁都拦不住我,帝君你也不可以,这是我的权利。他把我害到这样的地方,我一定要抓到他,当面问问我到底哪里得罪他了。我要去睡了,帝君你就继续赏月赏星星吧,凤九先告退了。”说罢她头也不回的跑进了洞里,生怕后面那人伸过手来把她拽走似的。
东华略微讶异地看着她的背影,确实没想到她会变着花样留下来,这番话在情在理,他觉得头疼,想着要不要趁她睡着了,五花大绑地把她扔出去。当然他的这番想法终究是没能实现,因为第二天清晨,太阳初升的时候,他就看到原本幽蓝的结界变得一片赤红,这是血身大法,身处此阵当中,除非杀掉主祭司,不然就会永久被困于此。他回头看了一眼仍然睡得香甜的小狐狸,眉头皱的更深了,“竟然,逃不开了么。”
第二十七章:
凤九这一夜睡得很沉,也许是先前刚刚经历过两场生死危机,以至于她进了山洞靠在石壁上就睡了过去。日夜交替,斗转星移,头顶的皎月渐渐变得变的朦胧起来,天边,白蒙蒙的泛起了一抹鱼肚白,直至红日升起,一道刺目的日光透过洞口照射进来,凤九这才从沉睡中悠悠醒来,睁开双眼。背着光,东华正在拿着几根草药研磨着,见她醒了便靠了过来,给她左腿上的伤口上药,“你的伤口虽然不是很深,但是在离开之前还是要愈合的快一点才好。”
凤九刚刚睡醒,仍是迷糊恍惚的状态,只觉得他说什么,做什么,自己依着便是了。那草药带着冰凉的刺痛感,让她终于完全清醒过来。看着东华又重新给她包好伤口后,拿起一根药草在她面前晃了晃,说道:“这是三叶青芝,可以加速伤口愈合的,记住了么?你出门既然都不带伤药,那就多记些草药。”
凤九抓过那根药草,在鼻子下闻了会,两眼发亮地朝他笑道:“帝君这是在教我东西么?是不是想了一个晚上,觉得收个徒弟还不错啊?”
东华站起身来俯视着她,语气清冷,“我不会收你为徒,但我可以教你剑法。”
凤九俏皮的脸色一收,疑惑道:“为什么?帝君昨日不是还要赶我走么?”
东华仍是一脸淡然,转身就走出洞外,云淡风轻地说道:“你就是想走,现下也出不去了。”
凤九连忙跟了出去,还挂在嘴边的疑问在看到眼前的景象时便咽了下去,举目望去,四周是一片郁郁葱葱的林木,林木通体呈现出褐红色,极为高大,高的足足有数十丈之高,古木参天,枝繁叶茂。斑斓的阳光透过血红色的结界,照在幽静的林海内,荡漾起一道道刺目的红光。远处的更是有阵阵猩风飘来,鬼气森森。凤九大吃一惊道:“怎么会这样?”
东华依旧平淡无波的表情,似乎不为所动,但其实他先前看到的时候就已经心下了然,这结界看似阴森恐怖,但其实没有什么杀伤力,它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为了困住他,让他亲自去找到主祭祀罢了。“这是血身大法,虽然在里面看起来恐怖了些,但它对结界没有任何影响,也没有任何杀伤力,说白了,就是个笼子,待本帝君杀了主祭之人,这阵法就会消失,你就可以出去了。不过在这段日子里,你要寸步不离得跟着我,教你剑法,也是为了不让你拖后腿罢了。”
凤九虽然心下对他特地强调的“拖后腿”三个字存在异议,但还是很识时务地连连点头,一副你说什么就是什么的表情,“那帝君,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呀?”
东华微微迷着眼睛,抬起手指向极远的一处被云雾遮挡的山峰,凤九顺着他手势看去,只见那山峰渺小的犹如小指一般,但却微微泛着白色的光芒,好像是被结界遮住了一般,看的不是很清楚。“去那里,如我估计的不错,这阵法的中心就是御雷峰下。想必主祭祀的人是以这流破山所有的妖兽之血为引,才能在我设的结界里开启此阵。”
凤九探过身子,看着他一脸镇静的表情,正巧他也侧过眼睨了她一下,凤九微微赫然,“帝君,你是不是从来不知道什么叫害怕?”
东华微微扯起嘴角,“本帝君只害怕过一样东西。”“什么东西?”对上她好奇地眼神,挑着眉说道:“我怕,你学艺不精,扯我后腿。”
凤九又羞又气,对他再次提起的“扯后腿”三字实在是忍不了,微微鼓着两个腮帮子说道:“帝君,你也太小看人了,凤九昨天可是凭借一己之力,解决了四头妖兽呢!”
东华若有所思地看了她手中的物件,玩味笑道:“是么?”
凤九顺着他眼神看过去,脸更红了,微微提起手中的短剑,尴尬地说道:“这个……苍何也是有功劳的,但是……呼……好吧,凤九知错了,从今往后,凤九一定会勤加修炼的,绝不拖帝君后腿!”
东华看她一脸沮丧,却乖乖听话的模样,这样的小狐狸,他好想她只让自己一个人看到,随便揉搓,随便捏玩,她也不反抗。他心底微痒,没反应过来之前,手已经放在她的脑袋上,轻轻地拍了两下,对上她错愕的表情后,才发现自己早已无法掩饰住嘴角的笑意,只能顺口说了句:“孺子可教。”
在流破山中的日子过的极快,凤九每日跟着帝君走走停停,白日里他们穿梭在茫茫林海之中,遍布着各种各样的妖兽,每隔一段时间,就有一道道嘶吼声咆哮而起,带起尖锐的破风声,伴随着幽暗如水的剑光弥漫开来,带起一道道剑影,夜里他们穿过灌木丛,寻到一方山洞歇息,凤九便在东华的指导下修炼白日里看到的剑式。
皓月下她的身资风华绝代,手中的苍何剑灵动而飘逸,在她手中施展开来,有一种指点星辰的飘渺韵味。大多时候东华都是带着欣赏的眼神在看她,只是在她得意地施展完毕后讨喜般朝他走来时,才会掩饰掉那些欣赏,冷静地指出她的哪些不足。
凤九对于东华的指点一向是言听计从的,虽然他并未收自己为徒,但每日对她的教导从未落下,短短五日内教授她的剑术,比她四万年来接触的那些皮毛是玄妙精深了许多。她刚刚练完这几日学到的剑法,便已经觉得融会贯通了许多,不由得兴高采烈地跑向东华,希望能听到他的片字赞许,她这次跑的飞快,借着皓月,他没有及时收住自己的情绪,就见她轻启珠唇,额上还挂着汗水,滑过那娇艳欲滴地凤尾花,自有一股别样的风情说道:“帝君,这次凤九是不是练的很好啊?”
她脸上毫不掩饰快夸夸我的表情,看的东华心底暖开了一片花,他微微笑着,毫不自觉地伸过手,替她擦拭额上的汗水,“嗯,九儿很棒。”
凤九一颗心剧烈狂跳着,本能地抓紧了手中的苍何,她仰面正看见满天繁星,东华俊朗得无比灿烂的脸庞,令人不敢直视,连月光也黯然无色。“帝君,唤我什么?”
第二十八章:
东华微微讶异,没想过自己会这般失控,指尖恰好落在那朵凤尾花上,晃得他心疼。但他不能说,不可说,说多是错,多说是劫。他本就时日无多,能给她少份伤悲也是好的,但又私心想着,如果她能记起,能陪着自己痛痛快快地走完这短短的数月,也是极好的。他为此得了心魔,常常在她入睡后,久久凝视她的面容,他是那么想念她,想抱住她,想告诉她,那日擎苍大战前她问的问题,想对她说自己是喜欢她的,已经喜欢她很久了,不管有没有三生石,自己都会喜欢她。但现在他却什么也不能说,什么也不能做,难道因为喜欢她,就要让她陪着自己去死么?
他对上她错愕迷茫的眸子,黯然地收回手,转移视线看向前方,低沉着声音说道:“今天你练了许久,早些休息吧。我去外面走走,你别乱跑。”
原先的那一声“九儿”焕若幻境般,让凤九触了电般怔怔的杵在原地,让她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他用一种她不懂的眼神看着她,那种眼神让她觉得,他是在担心她。让她觉得,接下来会有很不好的事发生在他身上。她很不安,看着他朝远方黑暗的密林中走去。她突然感觉到自己很难过,一些莫名的情愫涌了上来,她不知道是为什么。看着那银发的光华即将消失在视线中,凤九急急跟了上去,却不敢靠得太近,只能远远跟着。
东华毫无目的地走着,他只想让自己平复好心情再回去,并不是故意躲开她,他也不放心让她一个人呆着,他只是对自己很失望,他不知道他还能怎么做。那心魔在他心中愈加扩大,他害怕自己会入了魔怔,将她拉下那万丈深渊,从此万劫不复。他走到一面瀑布前,一片悬崖耸立在云雾之中,巨大的洪水瀑布,从悬崖之上冲刷下来,有千军万马奔腾之势,云雾翻腾,四处都是浓浓的水雾。瀑布前的山头上是成片的生长着紫色的佛铃花,在那其中还泛起点点黄斑的黄色灵草,这些灵草的数目不下十数株。东华心下赫然,不可置信地走了过去,蹲下身来细细看着,面色时而惊喜,时而阴沉不定。
凤九愣愣地看着他,站在一片紫色的花丛中,与天地容为一体,如同一副美丽的画卷。月光下他紧紧抿着嘴唇,虽然看不清神色,但有一点可以肯定的,他现在十分冷漠,全身上下无不散发着一种死亡的气息,整人冷酷、无情。似乎任何东西都不能让他产生任何情绪。但他却突然蹲下身来,抚摸着一株黄色的灵草笑了起来。凤九不由得向前多走了几步,就见他回过头来看她,眼神是那么温柔,似乎原先那些冷冽的肃杀气息完全与他无关。轻风带着他的话语飘了过来,“我不是让你不要乱跑么。”
凤九提着裙子小跑过去,在他身侧坐下,撇了撇嘴,正儿八经地说道:“但帝君也说了,让我寸步不离地跟着你呀。”继而又拂过他身后的花草,那机灵的眼神似乎在告诉他坐下来很舒服的。
东华扯着嘴角,也坐了下来,但却是直接躺在花丛里,银发压倒了大片佛铃花,双头垫着手,曲起左腿,看着满天繁星沉默不语。
凤九多看了他两眼,这样沉默的帝君她还是第一次见,平日里他虽然冷漠,但却不会这样,那怕让你看到他心情愉悦的样子,但那股沉痛孤寂的感觉却实实在在的传到凤九心底。她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这般失常,他在难过什么?又是为了什么难过?凤九很想问他,却也不敢问,只能转移视线,看向刚刚他抚摸着微笑的那株灵草,问道:“帝君,那株黄色的灵草叫什么名字啊?”
东华转过眼神,看了她一眼,轻描淡写地说道:“它叫天蝉灵叶,是父神之力遗下的,流破山独有的灵药。”
凤九惊异地盯着那株草,继续问道:“那这天蝉灵叶可有什么功效?可以炼丹增进修为么?还是生白骨活死人之类的?”
东华微微顿了顿,“没有什么特别的功效,不过会让人入梦罢了。”
凤九甩来一个怀疑地眼神,“那帝君你刚刚为什么看到它一脸惊喜,又为什么摸着它一脸温柔的样子?”
东华听她这番像极了情侣相处的描述,不由得好笑地说道:“我只是想起了太晨宫里我养的一只灵宠,它生了病,需要这天蝉灵叶做药引罢了。”
凤九只能心有不甘的哦了一声,又看了看四周的佛铃花,一位面貌近乎完美的银发帝君就躺在这样一片紫色花海中,与佛铃花融为一体,花香四溢,他带着淡淡的微笑,比她看过的那些画卷,那些戏本子里的场景,还要美伦美幻。她觉得,这是她此生见过的,最美的场景。
不知道这样坐了多久,当一阵凛冽的寒风刮来时,凤九狠狠打了个喷嚏,她哈着气,搓了搓手,一直没有察觉,原来已经入了冬夜。东华在她身边起身,看她冻得瑟瑟发抖,不由得皱着眉头说道:“走吧,这山中的冬日不比往时。”
凤九应了一声,正要跟上他远去的步伐,一低头就看到那几株天蝉灵叶,不由得低笑了片刻,把它们摘了下来收进虚空袋里。她要找机会去看看太晨宫里那只灵宠到底有多稀奇,竟能让一直不苟言笑的东华帝君在谈到它时一脸宠溺温柔的表情。
刚刚跟上东华的步伐,便突然鼻尖一动,“咦,有血腥味!”,东华也突然止步不前,他亦是闻到了前面的树林中有血腥味弥漫。眼神一凛,就见一头银角狰从树林里走了出来,它的嘴角处长着两道锋利的尖牙,尖牙渗着金属般的光芒,显的锋利十足,最特别是其身上的黄毛,如同钢铁浇筑而成,渗透着黑白相间的斑纹,甩着五条尾巴虎视眈眈地看着他二人。它的身上驮着一个红发青年,那青年朝他们邪魅地笑道:“东华帝君,你终于来了。”
第二十九章:
远处险恶的山峰高耸入云,高大的树木黑压压一片,哪怕弦月高挂,在这森林之中也丝毫不见天日,时不时传递出来猛兽的吼叫,让人是闻风丧胆。凤九看着那红发青年骑着银角狰从暗处走了出来,冲他们一脸兴奋地笑道:“十六万年了,你终于还是进来了。”
凤九凝重地看着东华,微微朝他身侧靠了靠,便见他仍是一脸淡定,略微疑惑地看着那红发青年说道:“你是那个血奴的儿子?”
红发青年转身跃下,那银角狰在他身后左右踱着步,低低朝他身前的二人吼着,那残暴嗜血的眼神比这几日凤九所见的妖兽中还要触目惊心,她不由自主地靠向东华身后,把苍何轻轻贴在东华背在身后的手背上。这几日东华斩妖时都是用一把很普通的长剑,苍何一直在她的手上,但很明显这一次他们遇到的不是普通的妖兽,他极有可能需要苍何。东华微微侧过眼看向她,却没有接过。红发青年没注意到他们的小动作,依旧抚着胸前的发丝,邪魅地笑道:“不错,我就是妖族的少主,刑西,你当年杀了我父君,斩了我妖族两万生灵,却独独放过了那怀着我的血奴,现在是不是很后悔,当初没有杀了我?”
东华微微皱了眉头,冷淡地说道:“原来,你是妖王魔轲的儿子。所以这血身大法,是你娘做的?不,你娘只是个血奴,不可能使得此阵,除非,是魔轲本人,他竟没有死,一直躲在这里么?”
那自称刑西的妖族少主扯过嘴角一阵狂笑,一柄血红色的长剑很突兀的出现在他手中,剑长三尺三寸,剑柄是一层细密的鳞甲包裹而成,剑身竟是一长段燃烧着的脊椎骨样式,透露着血红色的金属性光泽。那刑西金色的瞳孔微跳,剑指东华狂妄地笑道:“听说东华帝君剑法卓然,不知道在这结界里,你可还能使出当年那劈天裂地的招式?”
说完他挥剑便来,随着一阵炙热的火浪,片刻便已至东华的身前不足四尺之地,凤九只觉得身子被东华用力往后一推连退了好几步,她讶异地看向那两强相撞,只听轰的一声巨响,刑西是连退十数步,而东华仍是一脸的淡漠站在原地,手中多了一把普通的长剑,一阵恐怖的热浪滑过他的身侧,袭向凤九的时候仍然带着火热的气息。
刑西神色一凛,微微看向抱着苍何剑的凤九,勾起嘴角,抬起左手向后一招,便见他身后的森林中,慢慢走出了足足二十多头全身银色,皮毛光滑水亮的巨狼,将他们团团包围了起来。只听那银角狰一声尖啸,便与二十头巨狼同时扑向他二人。东华眉头一凝,朝凤九淡淡笑道:“今日就让本帝君看看,你有没有认真学。要跟上了。”
凤九闻言一脸凝重,执剑戒备,东华一动,她也跟着一动,扬剑,一道剑气是飙射而出,动作如行云流水,剑鸣之声犹如龙吟,在空旷森林中响起,只听噗噗两声,两头巨狼就先后倒在了血泊之中,只不过东华是直接斩杀,而凤九只是划破了它的前肢。她不由得一脸焦急:“帝君,这苍何太短了,怎么才能变长啊。”
东华迈开步伐,迅猛如奔龙,游走在数头巨狼之中,双眸中透出了一抹淡淡的杀机,剑势是越发的凌厉。听到她急切的询问,不由得扯着嘴角笑道:“你默念几遍苍何,再跟着我使出落叶剑式。看清楚了,这是第十七式,流云水影。”他一步步的朝前走去,穿梭在混乱的战场之中,所过之处,一抹璀璨的剑虹乍现,剑影似水幕一样暴射开来,接着就带起一道道凄艳的血花。三头眼神冰冷的巨狼是死死的盯着凤九,待她正照着东华的指点使出落叶剑式时,那三头雄壮如山的身影便分三个方向向她扑来。凤九稳下心神,剑光如游龙暴涨,身子猛的错开,出剑,收剑是连成一线,动作一气呵成。随着噗噗声的响起,三头壮如山岳的身影是轰的砸落在地。而她身后的东华帝君是十步斩一兽,一条血道在他所过之处形成,血光弥漫,血流成河,血腥味刺鼻,到处是残尸断臂,如同修罗地狱。东华行走在战场之中,如入无人之境,无人可挡,无人可阻……
凤九回过头,对上帝君欣慰的眼神,不由得自豪地拿起变长的苍何晃了晃,正想要讨他几句赞美,就见他身后猛地扑出一头银角狰,还有那红发青年,她心神大骇,“帝君小心!”
东华神思一转,挺剑一压,与红发青年一同掠上树梢,那银角狰也察觉到了东华的意图,尖啸一声,顾不得继续对付东华,向着凤九扑去。东华感觉到了这把血色骨剑的反震之力,面色一凛,心下已了然这骨剑的剑灵已经觉醒,带着十成的妖气迎面而来,他不可大意转守为攻。而另一边的凤九将苍何剑是施展到极致全力抵御那银角狰的犀利攻击,她一直咬牙坚持,嘴角都泌出猩红的血水也不吭一声,因为她看到了树梢上,那两人剑气纵横,灼热的火浪已经烤的四周树干全都枯萎变焦,她不能在此时让帝君分心。
刑西顶住了东华大部分攻击,但延绵不断的反震之力,震的他身形不稳,但他仍杀红了眼,每弹开一次,接着就再次向东华劈去。接连试了好几次,内腑被震成重伤,之前的伤势是在也压制不住。只听噗的一声,他一口逆血喷出,身体被那股激烈的反震之力是震的倒飞出去,狠狠砸向地面,激起大片落叶。
银角狰见刑西落地,也顾不得在与凤九缠斗,飞身跃到红发青年的身边,朝背着剑悠悠落到地面上的东华帝君一阵嘶吼。
东华看着被震飞的红发青年,对着他紧拽着的那把血红骨剑淡淡说道:“如我所料,这古剑竟是魔柯的脊骨,他元神化做剑灵,依附在这骨剑之上对么?既然这血身大法不是魔柯做的,那主祭的人到底是谁?你们在这流破山,到底想做什么?告诉我,我便不会杀你。”
第三十章:
刑西脸色狰狞,满身伤痕地撑着骨剑站起身来,一脸冷酷,好似一条毒蛇般死死盯着东华,冷笑一声,“没想到,你没有半点仙力的情况下还能把我逼到这等地步,却是我太大意了,不过,我也不是束手就擒之人,想知道主祭司,就到御雷峰来吧。”说完,他猛地一口血喷上骨剑,抬手一喝,三道暴涨的赤焰烈火便朝东华狠狠劈来。
熊熊烈焰腾升,东华如果闪身躲避,他身后的凤九必然会被这烈焰所伤,是以不由他多想,转过身便搂过凤九的腰肢,连连闪过三道赤焰向后跃去。回头一看,那红发青年已经跃上银角狰,消失在密林深处。
凤九被这突然袭击吓得一阵惊慌,待她反应过来时,却已经被那股强大的力道给拉了过去,她的面磕在他衣襟前,有些生疼,却好是奇怪,不热的天气,却令她觉得被一团火包围住一般,周身火辣辣的烫!她甚至以为自己被那三道赤焰烧着了,却没有感受到预期的灼痛,身子稍稍松懈下来,怔怔地看着那仍然抱着自己,皱着眉头望向林中深处的东华帝君,睥睨天下的眸子中泛着淡淡的忧虑。
凤九知道现在这样遍地血腥残肢的场合,她实在不该生出什么旖旎心思,但眼前抱着自己的这个人,虽然一脸肃杀冷漠,但确实实在在地印在她的心底,两个人靠的这么近,她都能听到自己雷打鼓似的心跳声,还有他轻微的呼吸。凤九脸色瞬然通红,被他强大的气势压得她都喘不过气来,眼前一阵恍惚,只觉得天旋地转,一些支离破碎的画面突然出现在她的脑海里,周围的景色似乎在急速的旋转变换,唯一不变的是他抱着她的画面,凤九头疼欲裂,不由得低低□□了一下。
东华听到她突然急促的呼吸声,低下头看她,就见她紧紧闭着眼,脸色煞白,紧咬的唇边还渗着血,还浑身发抖冒着冷汗,显然是先前就受了伤,不由得心跳徒然加速,忐忑的抚过她的脸颊,低低呼道:“九儿?九儿?”
凤九在那阵天旋地转中听到了他的声音,便硬是稳下心神,压抑住那头痛欲裂的感觉,缓缓睁开眼,看到他仍然抱着她一脸焦急,她眼神转了转,还是在那片遍地残肢的林子里,不由得呼出一口气,浑身无力就要瘫软下来,幸亏东华一直抱着她,在她失力的一瞬间就把她横抱在自己怀里,朝原先休整的山洞方向走去。他这一路走的极缓,怕惊到一直神思飘渺的凤九,紧蹙着眉头盯着她的神色。快到山洞的时候她终于从那飘渺游离的状态回过神来,脸色以不复刚才那般惨白,恢复了些许红润之色,气息也平稳了许多,红唇里终于悠悠吐出“帝君”二字。
东华心下安定了许多,把她抱回山洞靠在石壁上,又给她生了篝火取暖,才在她面前蹲下,拂过她贴在脸上的发丝,捏了捏她的脉搏,皱着眉头说道:“脉象只是气血不稳,不至于刚才那般失魂落魄的,可是还伤到哪里了?”
凤九摇摇头,哑着声音有气无力地说道:“那妖兽没伤到我,我也不知道,突然就恍惚起来,很难受,所有的东西都在转,那些很奇怪的景象,压的我喘不过气。”
东华并起两指按向她的眉尾,才突然想起在这结界中使不出追魂术,不由得叹了口气继续问道:“你看到了什么?”
凤九闭着眼蹙着眉头回想片刻,依旧不得其所,摇摇头道:“想不起来,我只记得最初的一个画面,是我和帝君在一个林子里,却不是刚才那片林子。后面就天旋地转一片模糊了,我越是想看清,就越头疼。”
东华心下愕然,她竟然开始想起失去的记忆了么?为什么会这样?难道真的是天意。他心脏不规律地跳动着,原本舒坦的眉,此时却紧缩在一起,原本什么都装不下的眼,此时却充满了痛楚。凤九抬起眼看他,只见他一脸忧心的看着她,神色不稳好像做了什么激烈的思想斗争,全身的压迫感毫无掩饰的散发出来,没有任何语言,气氛诡异至极。最后他苦笑了一声,抬起手,覆上她仍是迷茫的双眼,他的声音从黑暗处闷闷传来,“别想了,睡吧。”
凤九本就虚脱着还一直硬撑自己的神志,在他为自己合上眼的那一刻终于抵不住绵绵的困意。东华靠了过去,轻轻拥过她,让她躺在自己怀里,她软软地没有半点力气。凤九在只觉得周身一暖,耳边还传来一阵沉稳的心跳声,觉得一阵安心,沉沉睡去,
日渐东升,凤九悠悠睁开眼睛,翻了一个身,依旧有些迷迷糊糊的。她看到东华站在洞口,和一只半人高的如鸡似凤的神鸟在说话。她用手臂蹭了蹭眼睛,东华转过头看她,抬起手示意她过去,凤九眼睛瞬间瞪大,之前的睡意全没了,直起身来小跑过去,看着那红黄相间的神鸟惊诧道:“这流破山竟还有这么好看的妖兽。”
东华扯了扯嘴角没有说话,倒是那只脑袋呈暗金之色的神鸟晃过脑袋,瞧了她两眼,冷傲地开口道:“我乃蓬壶山千羽上仙的坐骑重明鸟,并非这些低劣的妖兽。”东华淡淡解释道:“重明鸟是昨天晚上找到我们的,它四万年前和千羽上仙来此处寻药,千羽不幸罹难后它就一直被困在里面。”说完东华朝重明鸟点点头,一跨步就出了山洞,凤九正想要跟上,却猛地撞上一面透明的结界。凤九惊骇地看了看四周,一道微微荡着波澜的结界封住了整个洞口,她抬头凝视东华,触上他淡淡的笑脸,脑中一片空白,不知该干些什么,只是怔怔的望着他。东华回过身来,朝她走了两步低声说道:“这重明鸟的结界不需要仙法支撑,因此它才能一直在这山里存活下来。御雷峰就在眼前,你就在此处藏着,当血身大法消失后,重明鸟会带着你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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