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4]从小看大
009 现在,我忽然想起,我是从小就不会为人处事的。这似乎正中了我小时候父辈们的一句教育格言:从小看大,三岁至老。意思是,一个人有没有出息,从小就可以看得出来。我当时听到这话就感到很悲伤,甚至有点绝望。 父亲在我小时候训斥我时,还有一句比喻:一条肠子拖到屎孔。我现在才知道那句话的意思。那意思可能就是直肠子,或脑筋不会转弯。
但是,那个时候,我除了对那比喻感到恶心之外,就没有别的收获了。可见,教育小孩子,作为大人,是不宜使用格言警句的,更不宜用比喻句。格言过于猛烈,容易伤害稚嫩的心灵,比喻容易误导儿童的想象力,不利于理解力的开发。
010 在小学三年级时,一节数学自习课,有一道题做不了,我就在纸条上写到:□老师,请你马上来给我讲题。我让一个同学把这个纸条送到□老师那里。那老师真的来了,狠狠地训了我一通,意思是,学生怎么命令老师马上来讲题呢。题还是讲了,但我当时羞愧得要命。我注意到了,虽然我是他最器重的学生,也是学习委员,但我最崇敬的老师似乎因此在疏远我。
一次,母亲给集体积肥,因为要赶紧回家做饭,所积的青肥来不及过称,就让我去给那时在场的同组的一位大叔说,让帮忙给过一下称。我去了,把母亲的话直接转说了,那里的一伙人把我母亲取笑了一番。青肥还是给过称了,但我羞惭地默默地回去,母亲问我过称了没有,我在羞惭之上又生了怨恨。
十一岁那年夏天,我的哥从部队探亲回来了。回来的那天,我与母亲正在山上刚收割的田里拾麦穗。一家人高兴得热泪盈眶,母亲让我去二姐家报信。母亲那段时间可能因为什么事,有些不满意二姐,就对我说:幺娃,你去给你二姐说,如果她愿意回娘家来就回娘家来,说她兄弟从部队回来了。
我翻山越岭,去给二姐说:二姐,哥回来了,妈说,你愿意回去就回去。结果,二姐回来了,当着哥、父亲和母亲的面,痛哭流涕地说了许多委屈的话,其中,我的传话也成了二姐说母亲不是的一个理由。母亲那时备受责怨,我也内疚得不行。
[005]芹菜的古怪味道
011 在叉丫村的第一学期,我教小学三年级。我的班在木楼上。我的卧室的隔壁就是教室。那个时候,我的教育方法非常简单,无耐心给学生讲道理。(从小到大,我的老师也似乎没有讲过什么道理。当然,也许是讲过,但已经没有什么印象了)
有一天,我把班上的一个在教室里胡闹的学生打得很凶——是用扫把上的竹条打的。这个学生回家给大人告了状,他的父亲跑到学校的操场里来破口大骂。我似乎也知道自己不对,但也没有给这个杀猪匠家长道歉,听随他骂完了事。也许,忍辱是我的一个特点。
也许,我的暴躁与恋爱失败有关。莫中用见我很颓废,就给我说: □先生,我给你介绍一位女朋友。这个女孩子是高中刚毕业,没有考上大学,人很漂亮。
我想,既然莫中用他说漂亮,那肯定是漂亮无疑了。我不相信莫中用的其他本领,但我相信他相女人的眼力。于是,在那个冬季,我成天都在等待早点放假。因为放假了,莫中用才能带我去相亲。
我要强调的是,那个大半学期,我整天都在想象着梦中女孩:她该是如花似玉的,我肯定能一见钟情。就是这种想象,使我忘记了那个冬季的寒冷。
现在,我才想起来,莫中用这家伙真的私心很重,且极不诚实。理由就是,他的一个姨妹子很漂亮,并且离我们的学校很近,可是,他就是没有给我做媒。当然,我也没有主动提起过。我也许隐隐约约感觉到了,莫中用这个人不会干那种把肥水往外人田里引的事。
不但莫中用不成人之美,而且似乎还是故意让他的姨妹子躲着我,连我见到的机会都很少。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莫中用肯定给他的姨妹子说:少到学校里去,学校里新来的那位先生很坏,既不会为人处事,又成天乱追女人,书也教得不怎么样,你们女孩子家千万要当心这只大灰狼。
我的这个猜测一般不会很错。莫中用绝对是爱着自己的姨妹子的。理由是,那年的国庆节,我在市里买的一瓶美加净在木箱里不翼而飞。我的木箱因为让学生从乡中心校背回来时摔破了,活页不顶事,于是上了锁也等于零。
我当时就直觉是莫中用给我拿了,但没有证据,我不好怎么说。倒是第二年,一次到他的岳父家去,在那里看到了一个美加净的瓶子。当然,也不排除,莫中用的姨妹子也恰好用的是美加净。但是,我以为,这种巧合的可能性很小。
莫中用的姨妹子,身材丰腴而又匀称,脸蛋儿也还饱满,皮肤也算白皙。这位姨妹子在三年后还没有恋爱却怀了孕,去乡医院做人流,被院长相中了,做媒给了自己的亲兄弟。(院长的亲兄弟是高中毕业,戴着一副眼镜,书呆子一样,矮且黑,二十好几了还没找到对象。这也是一种趁火打劫或者捡便宜的买卖)
012 终于放寒假了。我领了五十多元的工资,就到了莫中用的家里住了一宿,准备第二天去相亲。那天早上,我们吃的是芹菜煮面条。那是我第一次吃芹菜,一股中药的古怪味道,差点让人发呕。饭后我就与莫中用一道赶路了。
我们步行,翻上越岭,走了一镇又一镇。大约是黄昏才达到目的地。原来,我们去的地方就是莫中用的妹妹出嫁的那个村子。那晚,我们在他的妹妹家住。莫中用的妹妹也刚出嫁不久,丈夫在一个化工厂开大货车。
莫中用给我介绍的对象叫华,就在他的妹妹住地的河沟对面。那天晚上,吃饭过后莫中用的妹妹就报信,把那我久盼的对象喊过河来。真是不看不知道,一看我就泄了气。那女子的脸蛋儿再怎么原谅,都不能让我产生欢喜。当然,确切地说,不看脸蛋儿,形象还是不错的。也就是说,身材还是不错的,小巧而玲珑。可要命的是,我那时的审美能力只是在审脸蛋儿的层次。
晚上,一团人坐在火堆旁一起聊天。不一会儿,莫中用把我叫出去问我怎么样。我在心里想:你这个没安好心的家伙,真是如此这般地欺骗良民。我肯定在表情和语言上表现出了失望。但是,莫中用却说,不管同意不同意,初次见面都要给见面礼。我说多少,他说二十元。我想,这也是应该的,于是我给他掏出了二十元,让他把礼钱交给了那女子。那天晚上,我一夜绝望无眠。
第二天,我就离开了那里,准备回家去过年了。 (也人著《如草年华:中国教师的X经验史》香港艺海出版:009-0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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