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失
第二天一早不是语文课,但是教语文的女老师却一脸严肃,早早就出现在了Jason他们班的教室里。她本来就苍白的脸孔,现在更是没有半点血色。
“同学们早上好!我来就是宣布几个事情。一个是张晓晓同学。因为她的家长反映说她最近在学校的学习受到了很多不必要的干扰,不希望影响她高考,所以决定让她休学直到高考。校领导在认真考虑后,也同意了这个请求。所以,她就不会再来和大家一起复习了。”
Jason听到身边嗡嗡嗡地响起一片小声的窃窃私语。
“安静!” 语文老师别看弱不禁风的样子,声音里的威严不可侵犯。
嗡嗡声戛然而止。
“另一个事情就是,你们的高老师在高考前也不再来上课了,他剩下的课由重点班的黄老师来代。黄老师是特级教师,教学水平在全市来说都是首屈一指的,应该说这个调整对同学们是有利的。”
下面没有什么声音,只有几个同学眉眼互动了下。
“另外班务方面,剩下的时间虽然就一个多月了,但是这块会有我来代,希望同学们支持我的工作。班长?班长是哪位?举下手我看一下。嗯,好的。”
“另外,” 她临走的时候又特意强调:“高考已经迫在眉睫,大家现在的首要任务是好好学习。不要过分关心和自己无关的事物!不要听信谣言,以讹传讹,对同学、老师、乃至学校的声誉造成恶劣的影响!” 她说着的时候,用手轻轻敲了一下讲台,苍白的脸上窜上一抹血色,声音略带沉痛:“同学们!众口铄金,积毁销骨!我希望你们记得我们学过的这句话,大家好自为之!”
此话一出,班里鸦雀无声。
“学习以外的事情,自然有校领导和相关的负责人去妥善处理,也请同学们回去和家长充分沟通,相信没有任何一位家长希望看到自己孩子的学习环境受到重创,特别是在这样一个特殊时期。” 她像是在有的放矢地告诫。
Jason下意识地看向张晓晓的座位,座位上空空荡荡,没有了堆成小山丘一样的书、作业本、考卷。一缕阳光照射在平滑干净的书桌上,反射出白不次啦的一道强光,直刺人眼。之后的几日,他也会有意识没意识地看向那个座位,那里再也没有出现张晓晓的身影。曾经朝夕相处了三年的一位同学,带着谜一般的真相,就这样销声匿迹了。
时至今日,Jason再也没有见到过她。
班里同学的联络册、联络群,从纸质的小本本,这些年一路变换着:ChinaRen, QQ群, 微信群......但是也再没有出现过她的头像或者联络方式。最新版的班级通讯录excel表格上,有她名字的那一栏,仍然就像那时候她的座位,空荡荡的。和她要好的同学,如果偶尔被问起她的情况,也都一个个讳莫如深。
消失,也许仅仅是当下的追悔莫及和无地自容。但持续的消失,或许是一种态度。那可能是对自身承受的深深的伤害,始终无法释怀。亦或是对深深伤害了自己的人们,永远的,永远的不原谅。
Jason每次看到她座位的时候,总无可避免地自问:事情发展至此,自己是否也有责任?如果没有写信给唐老师,如果家访的时候不是自己多嘴......但转念又会安慰自己,写信给唐老师完全是出于为自己伸张正义,和张晓晓毫无干系。而且那俩上门调查的老师不也说了吗?他们只是来取证核实,“女同学”的事早就被“当事人举报”了。也就是说,张晓晓自己举报高老师非礼她,只是没想到调查的过程中,连自己的名声也一起搭了进去。
也许复盘那一场沸沸扬扬的大八卦,每一个同学都可以轻易证明自己的无辜。是的,我们只是好奇,只是对枯燥的学习生活感到无聊,只是听错、理解错,只是机缘巧合地成为了事件发展的推手......然而,就是这一连串的无辜,叠加在一起,一个同学永远地消失了。
这一天,Jason又不自觉地看了眼张晓晓的座位。他发现陈超也正盯着那座位看,眼神中有些害怕,又有些闪动的犹豫。他发现Jason看到了他的时候,像是被针猛扎了一下,快速地把头转了回去。
Jason想到应该问问他是怎么了,但想到语文老师的话,想到这些天的这些事,他终又觉得什么也不想说了。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