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列御寇从子林书院回家。走到圃田泽地界，见路边的草丛中有一只的小羊羔，他低下身子弯腰看了看，那只小羊羔睁着两只无神的眼望着他，喉咙里发出微弱的叫声，似乎在向他求救。列御寇看看周围没有人，他想一定是牧羊人或者羊的主人看这只羊羔就要死了才把它遗弃在这里。如果他不管，这只羊羔不是饿死就是被野兽吃了，必死无疑了。列御寇想，不能见死不救，于是，列御寇就把这只羊羔抱了起来。
深秋季节，瑟瑟的北风呼啸而来，吹光了树叶、枯草发出低低的哀鸣，有一种叫人毛骨悚然的感觉。列御寇抱着小羊羔急急往回走着，他想着，能早一点到家，小羊羔就有早一点有生存的希望。他紧紧地抱着小羊羔，生怕的风吹到小羊羔了，走一会儿出了一身汗，渐渐地两腿发沉感觉很累，走不动了，不得不坐下歇一会儿。就这样走走歇歇，原本剩下四五里路，半个小时就到家了，感觉走了很长时间。他走到家后，把羊往地上一放，累得坐在小板凳子上呼哧呼哧直喘气。列韩氏见儿子抱个小羊羔放在地上，问，你抱这小羊羔回来干啥？列御寇抹了眉头上的一把汗，喘着气说，还没死咧，你摸摸，羊身上还热哩。列御寇拉着娘的手，把娘的手放在羊羔身上，又放在鼻子上。列韩氏见小羊没死，看了看说，灌点米汤吧。接着，列韩氏盛了半小碗米汤，列御寇抱着羊羔，列韩氏端着小碗，拿着小勺，给羊羔灌了小半碗米汤。列韩氏又叫列御寇拽了一小篮子麦秸，把小羊羔放在麦桔窝里。
第二天列韩氏起来做饭，见小羊羔摇摇晃晃在屋里转，立刻惊喜地喊儿子：御寇，御寇，小羊羔活了。
小羊羔活了？列御寇惊喜地问了一声，一磆碌从床上爬起来，鞋都没穿，上前抱住摇摇晃晃地小羊，摸着小羊的脑袋说，娘，再喂它点米汤。
列韩氏把昨天晚上剩下的米汤端过来，和儿子一起又给小羊羔喂了米汤。吃过早饭，列御寇跑出去拔了一小篮子还没被秋风吹干的青草放在羊窝旁边，小羊羔刚开始跪着衔一片草叶衔一片草叶地慢慢吃，过了一会站起来吃，而且吃的也快了。三天后，小羊羔竟然能跑了。
小羊慢慢长大了，这是只母羊，很通人性，列御寇只要从外边回来，他就跑过来，咩咩咩地叫叫，用它的两只角，用它的脑袋，抵抵列御寇，往列御寇身上蹭蹭。列韩氏看了说，儿子，这小羊见你回来就亲热不够了。列御寇高兴地说，娘，这动物跟人一样，知恩图报。你关爱他，对它好，它也对你好。农氏说，嗯嗯，俺儿子爱做好事，助弱扶贫，一定会得到好报。列御寇有点不好意思了，叫了一声：娘。列韩氏笑笑，她喜欢儿子，觉得儿子懂道理，识大体。
小羊也怪，列御寇只要在家，走到哪里，它就跟到哪里。有人看了就说，这小羊像御寇跟班的一样。
动物和人一样，你待他好了，相处时间长了，就有感情了。
一年多过去了，这只母羊又生了两只小羊羔。于是，列御寇有时间就带着小羊到潮河边或沙岗边草地去放牧。时间长了，列御寇带着羊从村上过的时候就会跟上来几只羊。慢慢地越来越多，列御寇的这只母羊只要在街走过，咩咩两声，各家院子里的羊就会跑出来随行，于是，这个羊群多时会达到四五十只。
刚开始没什么，渐渐聚落里的人们不好意思了。有人就说，御寇，老是叫你为我们放羊多不好意思，这样吧，我家晒的干草多，到冬天你家羊没草了，去我家拉草吧。还有人说，到过年羊杀了，给你割一块肉。列御寇笑笑，很客气地说，行，到时候羊没草了去你家拉。其实，他没到任何人家去拉过草，也没向任何人要过什么东西，吃过谁家的一块羊肉。他爹给羊准备过冬的草还用不完呢，过年他家也杀羊，就是不杀羊买几斤也就过年了。
列御寇的那只母羊带头到水草丰盛的地方，啃草饮水，其它羊也都跟着隨意啃吃鲜嫩草。列御寇站在高处，他抬头看看羊群，看到那只领头羊跑远时，就吆喝一声，叭地扯起一鞭，领头羊便折回来。
这一天像往常放羊回来，娘刚把饭盛碗里，列御寇正要去吃，刘老五鼻涕一把泪一把的一脸悲怆地来了。刘老五五十多岁了，没儿没女，只有老伴和他俩人。他们有两只山羊，天天跟着列御寇的羊吃草。列御寇急忙站起来，问，五伯，这是咋来？刘老五哽咽着说，两只羊都病了。下午跟着你的羊去地里的时候还没事，回来就口吐白沫不动了，八成吃啥东西中毒了。
列御寇听了把拿起的筷子又放下，说，走，去看看。
列韩氏说，吃了再去吧。
列御寇说，回来再吃。
刘老五摊着俩手说，你看这，这，弄的你连饭也吃不成了。
列御寇说，没事，一会回来再吃，走吧，五伯。
羊真的是中毒了。
列御寇赶到刘老五家的时候，两只羊眼已经眦鼓了，四条腿一蹬一蹬的，嘴头的地上白沬吐了一片，只剩下喘气了。
真是屋漏偏逢连阴雨，船漏偏遇顶头风。
刘老五没有其他收入，没有地种，平常就靠拾个庄稼，挖个野菜生活，两只羊就是他们老俩口的唯一值钱的财产，有时候没吃的了还能挤点羊奶喝，没了这两只羊，对这老俩口等于塌了半边天，以后不知道怎么生活了。俩个老人一看两只羊没救了，像失去亲人一样哭起来，特别是五娘，抱着羊象抱着孩子一样，哭得那么无助，那么伤心。
列御寇看了心里十分难受，他怎么帮帮他呢？他想到自己的羊。他现在有三只羊，可以给他们两只。没有了两只羊，对他和家里生活不会有什么多大影响，而对刘老五俩位老人，关系到他们的生活，说重了，关系到他们的生存。于是，他对两位老人说，五伯，五娘，你们别哭了，一会我把我家的羊给你们牵来。两位老人正哭，一听列御寇要把他的羊牵来，刘老五马上止住哭声，说，御寇，使不得，使不得，俺老俩口怎么会要你的羊。老婆婆也擦一把泪看着说，孩子，不要你的羊。说啥也不能要。为了缓和气氛，列御寇笑着说，五伯，五娘，你们不是知道么，那只母羊还是我拾的呢。我一会儿就给您牵来。
列御寇回到家，没有和爹娘商量，他知道爹娘不会反对，他把那只拴母羊的绳子解开，牵着老羊，后边跟着小羊就往外走。娘听到羊的叫声，出来见儿子牵着羊往外走，问，儿子，天这么晚了牵羊做啥？列御寇说，老五伯家的两只羊都死了，我把这两只羊送给他。娘说，给他两只羊？农氏毕竞是妇道人家，她真的有点不舍。列御寇知道娘的意思，但如果不给刘老五，看他们悲痛欲绝的样子，说不准老俩口发生意外呢。灭顶之灾，跳河的心都会有。列御寇说，娘，他们太可怜了，你没见他们哭得那样子，你看了你也会掉泪。农氏说，这老俩口确实难。这时列一农从屋里出来了，给列韩氏说，让御寇牵去吧。咱家还能过，那老俩口病歪歪的，没了羊，真的不好过了。列韩氏吁了一口气，说，那就给刘老五家牵去吧。列御寇看爹娘都允许了，高兴地说，我就知道爹娘都会同意的，爹，娘，谢您了。农氏说着笑了：你这孩子……列一农也“呵呵”笑了。
列御寇牵着两只羊，两只羊好像知道要离开这个温馨家了，回头望望天天照顾它们的主人，咩咩……咩咩……
列韩氏嘱咐儿子说，把羊送那儿快点回来吃饭。
列一农没说什么，站在门口，只是默默地看着消失在夜色中的儿子……
屋里的昏黄的灯射过来，虽不十分明亮，却把这对夫妇的身影投进院子，这身影显得十分高大。
列一农看一眼站在身旁的妻子，说，孩子长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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