汐水/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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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在护士的呼喊中醒过来的,意识清醒了但是眼睛未睁开,护士锲而不舍地继续拍我的脸,我知道这是让病人清醒的惯用办法,不过我很生气。
我睁开眼睛,对护士嘟囔一句,已经醒了。
护士尴尬的看了我一下说,醒了也不睁开眼。
我顶一句,眼皮太重了。
然后,我被推出术后观察室。我的家人们都紧张地蜂拥而前。
二姐抓了一下我的手问道:“人感觉怎么样?”
妈妈问我:“人有没有轻松些?”
老公没有说话,只是用眼神无声地询问着什么。
我微笑一下,我觉得口干舌燥,声音在和刚才护士对话后已经沙哑不堪,我觉得能从手术室里清醒地出来很美好,我觉得我有很多话要对她们说,可是我的喉音里冒出一句令人啼笑皆非的话:“有没有吃的?我很饿,快饿晕了。”
后来,不知道是否是饿晕了还是人极度疲倦,我又睡死过去。
等我再次醒来的时候,我睁开眼模模糊糊看见很多人影,也许是来探视我的亲戚们。
我疲倦地和他们听着妈妈描述在我手术期间的等待过程,我曾经在手术室外等待过病人手术,我知道那个时候病人其实是幸福的,因为她们在麻醉中陷入美好的梦境,而等待的人却在拥挤的大厅备受煎熬。
妈妈说,医生喊过家属两次。妈妈说,我的肿物不止一个一共有三个。
妈妈说,一个大的,很大,有10公分那么大,还有两个小的被挡住CT里看不到,那两个小的尤其需要化验。
妈妈说……
妈妈说着说着,我又睡着了。
我再度醒过来的时候,夜已经降临了。
我很渴,要命的渴,我需要喝水。我把我的意思转达给老公的时候,他不由分说就拒绝了。
我软磨硬泡最终得了一层水,一层的意思是把调羹弄湿,然后涂一层在嘴唇上,一层水根本滋润不了我干涸的嘴唇。
于是,我要求问医生,在我得到医生术后6个小时可以适当喝点水的肯定回答后,我终于喝到了手术后的第一口水。
我难以形容喝到水之后的感觉,实在太甜了太美好了,我带着谦卑的心喝着水,我觉得人生的意义莫过于给我一口水喝。
当时60床的老公被他老婆要求来看望我的时候我正在美美地喝水,他不停地说,喝的时候悠着点悠着点,我老婆比你早手术我都没有让她喝水呢。
我说,你都不知道有多好喝呢,我认为我可以为这口水写一篇美文。
后来,在训练膀胱功能时候,我被要求多喝水,直至喝完就把胃里的水往马桶里倒的时候,我一度怀疑我术后喝的那口水是否是老公加了糖的,所以所谓写一篇水的美文我一直没有付之行动。
手术后的当天夜里,我开始不舒服了,腹部很胀,我忍住。
凌晨4点左右,我排气了,我有点小小的开心,这说明我上午可以吃些流食了。
上午我很早就起来,腹部依旧隐隐胀痛,我不敢吭声,只当是自己饿了胃痛而已。
喝完老公给我买的米汤,我又吧咂两下显得很美味,我对老公说,真是人间美味啊!
老公看到我的精神状态似乎很好,松了一口气。于是上午查房时间,我就让老公回去上班,等我出院再来帮忙办理手续,留下帮忙妈妈照顾我。
医生查房时候,我有问过医生,为什么腹部一直胀痛,医生也说不出所以然,只是要求再观察观察。
中午喝过米汤,60床过来告诉我一个令我吃惊的事情,医生说昨天做手术的她今天可以出院了。
看到一身红色睡衣的60床自如地站在我的床边跟我告别,我很羡慕,我对自己鼓劲,加油!也要尽快出院。
60床走后,我强忍的腹部的胀痛越来越明显了。
下午两三点的时候,一种前所未有的痛楚袭击着我的腹部,令我几乎陷入痉挛。
我一直咬牙强撑着。我告诉自己,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坎。
我知道如果思想一味停留在痛苦中那只能使痛苦疲惫地反复,于是我强撑着尽量加入53、54、55床的谈话中去,我勉力地笑着,似乎感觉痛苦轻盈了许多,乃至于在有些话题在和他们的讨论中,痛苦也被转移而不易察觉。
傍晚的时候,我已经吃不下任何东西了。
令人痉挛的痛已经使我几乎丧失意识,即使咬紧牙关也忍受不住地呻吟出来。
当我痛到崩溃的边缘的时候,我觉得我无助得如同一个落水者,想去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可是怎么也抓不到。
我一直对自己重复着:“弱者在打击中颓废,强者在打击中深刻坚强!”
我一直对自己重复着:“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坎!……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坎!……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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