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剑的江湖,是一个从未有过的盛世。
这个时代的每个人都这么觉得。
自打十年前从一个不起眼的小山村出现了一位惊才绝艳的剑客柳十一,江湖中无数的少男少女自此便将剑作为了唯一的信仰。
柳十一是谁?
是独自挑战五岳剑派的狂傲俊杰,是孤身闯入沙漠斩杀西域五魔的侠客,是力挫江南水道十二连环坞坞主的狂徒,亦是调戏东海第一美人的登徒子。
每个人心中的柳十一或是举世无双的侠客,或是沾满鲜血的恶魔,或是薄情寡义的无情人,也或是情深义重的朋友。
那么柳十一到底是谁。
在这个以剑为尊的江湖中,他就是神。
剑神!
“谁说柳十一就是剑中之神,那是他没遇到我”。说话的人是一名少年,一个长得很好看的少年。白皙的皮肤配上一双发亮的凤眼,加上午后微风中一头拂乱的长发。远远望去,如同画中走出的俊俏童子。
少年也用剑,其人似玉龙,剑也必定不是凡品。
凝脂白玉般的手轻轻抚摸着满目清辉的剑身,在阳光的照耀下反射出刺眼的光芒。剑柄与剑身相交处刻着两个古朴的篆字,剑名“灼日”。
“喂,打渔的,你说是也不是?"少年并非自言自语,而说话的对象是一名湖堤边柳树下的另一名少年。确切的说,是一名渔家孩子。一身风吹日晒的黢黑皮肤,并不出色的五官配上一顶破破烂烂的草帽,在白皙少年的映衬下并不显眼,甚至连过路的路人也不会注意到。
“嘿,你小子是不是又睡着了。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见渔家少年并未有所回应,白皙少年一跃而起,瞪圆了眼睛对着渔家少年头上就是一个爆栗。如果此时有人在场,那么一定会惊讶的发现,白皙少年简简单单的一个爆栗,竟是一瞬间欺进五丈远的距离。
“妈呀,天上下石头了,砸破头啦”渔家少年好似熟睡中惊醒,一脸的后怕,双手捂头伏地便滚。边滚边大喊大叫。白皙少年看到对方如此窘态,如玉的脸庞不禁“噗嗤”一笑,道:“白痴就是白痴。”话语未完便抬眼望向远处湖中心轻声道:“渔娃子,你说那个柳十一到底真的有那么厉害么。”言语中透出了一丝淡淡的惆怅。被叫做渔娃子的少年好像刚刚清醒过来,似乎也是明白了刚刚的伤痛并非石头击打而是眼前这个少年所致。渔娃子懊恼的挠了挠头,在终于听清白皙少年的又一次发问后,转眼由脸上的惊恐换做一副惫懒的状态,转身复又躺倒树下懒洋洋的回道:“柳十一再厉害也不及你五少爷的小白脸儿厉害。”
出奇的白皙少年并未出言反驳,反而是一脸淡淡的愁容。
两人一言不发,共同面向远处湖光,白皙少年脸上神情萧索,而被叫做渔娃子的少年...或许早已在微风中再度沉沉睡去。
良久过后,白皙少年起身而立,转头望向沉睡渔家少年,嘴唇翕动不止,却未终再吐露一言。片刻,转身而去。
白皙少年身形愈行愈远,树下渔家少年似有所感,眼眸微动几下终究沉沉阖上。
微风拂柳的空气中,似乎传来淡淡的声音,“落日终同归,少年作何想。”
七日后,江湖传闻,开剑山庄五少主于洞庭湖挑战剑神柳十一,身死!名剑“灼日”下落不明。
初五日,立春,一年之始。
襄阳城内,春意盎然,大街小巷人头攒动,热闹非凡。城外,紫盖山中,万物复苏,虫鸟游鱼,一派生机勃勃。
某无名山丘顶,静坐一人,白衣乌发,星朗剑目,手抚一剑,阵阵清辉映射,剑身两个古篆字,名曰“灼日”。山丘之下,一黢黑少年,身着麻衣,脚踏布履,手执一青竹鱼竿,背挎一青竹鱼篓。篓中似有游鱼浮动。正是渔家少年。
“你是何人?”渔家少年发问山丘男子。
男子低头垂目,竟不言语,反复擦拭剑身。
“此剑为何落于你手?”少年复问。
男子身形似微微一颤,依旧低头却不答少年所问,回道:“你识得此剑?”
“此剑名曰灼日,为开剑山庄五公子吴是非所有”。
"你既识得此剑,却不知我是谁?“男子惊讶回答,抬头看向少年,眼神凛冽。
“五公子挑战剑神于洞庭湖天下闻名,你是柳十一?”少年启齿追问,咄咄逼人。
男子默然无语,眼中神情萧索,轻叹道:“剑山庄五公子确是不世出之天才,若是再静修十年,当可与我一战。”言罢,复又低头抚剑,默然无语。
少年目视男子良久,眼中精光闪烁,全无当日拂柳湖畔惫懒模样,甚至目光中隐隐有雷厉之色。呵的一声响动自少年口中发出,摇头苦笑道:若是那个小白脸儿知道你不是柳十一,真不知他会不会在地下也会气的暴跳如雷。“
“你说什么?”白衣男子猛然抬头,目露杀气,嘴里厉声道:“少年,可知诋毁本尊后果,若是你也想寻你旧友而去,柳某自当成全于你。”
少年似是不为所动,口中道:“剑神柳十一当年冠绝江湖,在江湖中留下偌大的名头。江湖中人有人传颂,有人唾弃。却不知从未有人真正见过剑神。而那些惊世骇俗的事迹也只不过是江湖中人传来传去的闲话而已。”
“可笑至极,小小顽童竟觉得柳某配不上剑神之名?”
“唉”良久之后,少年感叹道:“柳十一确实有负剑神之名。”
“无知少年,就让柳某送你一程”白衣男子厉声喝道,手中‘灼日’剑光大盛。
“且慢”,面对漫天剑光,少年竟是毫无畏惧,微一摇手,道:“兄台,可否听在下讲一个故事。”说罢,漫天剑光竟再无施展余地。白衣男子眼中惧意浮现,却也不得不暂且压下漫天剑意。
少年眼神微微闪烁,竟是一屁股背对白衣男子缓缓坐下。
“二十年前,在一个小村庄有一个猎户少年,少年幼时痛失爹娘,由村里人喂百家饭长大。虽是孤儿,却也得到亲邻快乐。随着时间的增长,邻里之间发现少年竟不会长大,请大夫诊治,却得知少年天生得了侏儒之症,邻里虽无厌嫌之意,可少年自己颇有自卑之心,于是一天夜色之时,少年带着一把弓箭离开,几年以后江湖上出现了一名剑神柳十一。终于,柳十一的传说在江湖中愈演愈烈。江湖中新一代的翘楚都学习用剑,都妄图打败柳十一,妄图得到剑神的荣誉,可是他们并不知道,柳十一很早就觉得累了。累到不想再将踏足这个江湖。于是,他走了,退出了。”少年清了清嗓子深深的望了一眼默默听着的男子,继续道:“柳十一虽然走了,可是他的传说却没有断,因为有一个他的狂热崇拜者在续写着他的传奇。为此这个人甚至将自己的名字都改成和剑神相差不多。你说对吗,柳诗逸。”
白衣男子此时神色大变,满脸的寒霜和眼中的震惊证实了少年所说的一切。
少年苦笑了一下,道:“世人皆道柳十一玉树临风,剑法通神,可是他们却不知道,大名鼎鼎的柳十一只是一名普通男子,没有绝世的样貌,没有惊人的剑法,因为他毕竟只是一名山中出来的猎户。而我就是那个山村出来的孩子”。
“住口,污言秽语。剑神岂是你三言两语即能侮辱的,你又岂配剑神这两个字,你说你是剑神,那柳某便来讨教你的剑法。”白衣男子怒发冲冠,白色衣衫无风自鼓,无形剑气遍布全身。手中的灼日越来越亮,好似一轮太阳。
“本来我并不想戳穿你假扮剑神的传奇,可是你却杀了他,我唯一的朋友。你不该杀他的。他还只是个少年”。言罢,渔家少年,不,应该是剑神柳十一面对白衣男子那气势越来愈高的纵横剑气欺身而上。同时,灼日剑气也如烈阳照日般刺向柳十一。千钧一发之间,柳十一左手反手握住鱼竿做弓状,右手疾速自后背垮篓中取出一物,电光火石间,一道青光自灼灼剑气中穿越而过,直中白衣男子面门。
风停了,漫天的光芒消散了,柳诗逸的眼神中充满了不可置信,同样不可置信的是他的眉心插着一支三寸长翠绿的竹箭。
“我说过,我有负剑神之名,因为我从来就不会用剑,自小打猎,我也就是算个箭神罢”柳十一缓缓说道。
柳诗逸眼神一滞,口中喃喃不语,似乎是解脱,是释然,反正,他就这么倒了下去。
山丘之处,再无人影,有的只是一地荒凉。
山脚小路上,一道矮小身影,背一挎篓,握一鱼竿,远远的飘来若有若无的歌声:朝阳耀万物,高歌满庭方,落日终同归,少年做何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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