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记事4――捡藕

我的家乡是一个农田成片、沟渠纵横其间的圩区，现在可以说是鱼米之乡了。不过，小时候的家乡，我总不敢夸它是鱼米之乡 ，虽然也是产粮出鱼虾，但是因为我总是觉得鱼米之乡是生活富庶的代名词，可我当时并没有感觉人们生活多富足还总是辛辛苦苦忙碌，而且我们家更是清贫至极，所以不敢。三十年后的家乡，在我心里终于配得上鱼米之乡的美誉了。

我的家乡也是很美的，最美当属圩里的那些河流沟渠，水流清澈，两条十字交叉的主河道里水草飘荡、鹅鸭成群，其它分散在田地间的河渠里更是芦苇摇曳、荷塘如画。

言归正传，今天的主题就是与荷塘有关。但此时不多说荷塘之美，来说说荷塘里的藕。

童年记事4――捡藕

小时候，虽然身在荷塘边，却是很少吃到鲜藕。藕是生在水下淤泥里的，所以小孩子是没法自取的，就是大人没有技巧也是很难踩到藕的。我的父亲种田种地一把好手，捕鱼踩藕却是技拙得很，所以夏天嫩藕上市的时候，要想吃到一段鲜甜的嫩藕只有指望我大伯或者同村其他爷爷（我们那管叔叔叫爷爷）伯伯的施舍了，何况夏天荷塘水深，想踩到藕也不容易，他们所给十分有限，只够像猪八戒吃人生果一样只是吃了，根本没有解馋过。

后来村里的荷塘被人承包了，正经地种植起藕来，那藕塘里出的藕就更是肥嫩饱满了，越加让人眼馋。待到秋收结束后，荷塘里的水也干了，承包人就带挖藕队来起藕了。每次见到那些堆得高高的整齐排列的藕节子，心里真是无数次品尝和回味嫩藕的滋味。后来得知，那些藕是要经过筛选，除下长相不好的、老了吧唧的、藕头藕稍，留下藕中精品装车运走，那么那些被留下的次品也不能浪费啊，于是就有了我们这一群去捡藕头的孩子，有个别老年人也跟我们抢着捡。

说是捡，其实真是带抢的。因为僧多粥少啊！

挖藕队挖一天藕下来，到傍晚时分就开始拣选的工作。我们是早早地就在那候着，一边在河边玩耍，一边不时地去荷塘看看大人们什么时候才停工上来拣藕。每一次看到横七竖八躺在泥巴上的藕段，真是眼馋，心想这要都是自己家的就好了，或者回想要是能让我下去随便捡多少回家多好啊！好不容易盼到挖藕的师傅们把藕一节节地往岸上送再一担担挑到大路边堆放准备挑选，我们就像是守卫员一样守在藕堆旁边，眼巴巴地盯着那些裹着泥巴的藕。

负责选藕的师傅一手拿刀一手拿起藕来观察，他就是裁判，把不中意的部分用刀削砍掉。他每挑完一堆藕，就挪到另一堆藕前，那么他削下的那些残藕就是我们的了。藕头有些还是很嫩的――即使裹满泥巴透过露出来的些许藕白，我们也能分辨出来哪节藕头藕稍是生吃的美味，它们色泽白润如玉。那些老一点的藕头回去煮熟了吃也是很香的，再不济，不能吃的藕稍子喂猪也是好的。所以，残藕在我们眼里可没有残次品了，见藕就收。

有一次，我和二妹一人连背带拖地搞了半口袋的残藕回家，等父母一回来就兴奋地展示给他们看。父亲夸奖我们能干，我们很满足。母亲就挑选分配一下哪些可以人吃的，剩下的就拿去喂猪。到现在还记得父亲脸上的笑容，他倒不是因为得了许多便宜而高兴，他是因为我们孩子那不成意义的成就感而感到好笑，应该说是快乐着我们的快乐吧！但当时可没想到这，只觉得受到了赞许，又有的吃，所以每次去捡藕都特别积极，而且卖力。

还有一次，藕裁判师傅把藕堆放在河边上挑选，我就下了河，站在齐腰深的水里，以期占得先机，能够捡到最多的藕头也可抢下品相较好的残藕。那深秋的河水是冰凉凉的，凉得我此时还能感觉到，仿佛又身在冰凉的河水、待在瑟瑟秋风里看着藕头落地。没有人像我一样拼命地去争取残藕，他们都是在岸上有的捡就捡，只有我在水里挪来挪去，真是尽自己所能地争取每一段被砍下的藕。我也不知道我当时哪来那么大劲头。我甚至是在师傅手起刀落藕头刚一掉下我就伸手去拿，吓得师傅赶紧收刀，呵斥我一顿说我不要手了，然后给我两节好藕叫我赶紧走。我不客气地接受了师傅可怜的施予，却没有被他的呵斥吓到也没有因为得了好藕就自喜地回家，我依然坚守阵地。天将黑时，大人们有的来接自家孩子回家了。我发小姐妹俩袋中几乎空空如也，她们的母亲看到我二妹守着大半口袋战利品在那等我，就骂她们像棍子一样杵在那没用。

有的时候，大货车会很晚才来运藕。那时候也不知道为什么非要等大货车走了，我们才回家。也许是为了看上藕进车的热闹，且在等待热闹场面开场的时间段，我们一大群孩子可以在黑暗的田野里乱窜、捉迷藏很是开心，又也许是奢望大货车最终会装不下成堆的藕多少会留下一点。不过大货车从来都是有多少装多少，一点也没给我们留下。后来我们也就不抱希望了。倒是有一次，我们捉迷藏的时候，我误打误撞地发现被人藏在稻草把里的几节大藕，已经洗净了还用衣服裹着，估计是哪个挖藕师傅准备带回家的。我兴奋极了，想占为己有，但是也不敢全拿走，全拿了就是偷了，我不愿意担上小偷的名声，于是我谁也没吱声就悄悄拿了一段藏到了自己的篮子里，并且也用稻草把子掩护起来，然后继续玩耍。虽然也是偷的，可心里没那么在意，就跟白捡了一样。可是这段藕最终还是不翼而飞了！当我们准备回家的时候，我找出篮子，篮子里却什么也没有了！螳螂捕蝉，不知哪个黄雀在后，拿了我的藕去，我也无从寻去，只能认倒霉，心里满是遗憾。

捡藕这事，就那么两年的事，后来没有人承包藕塘种藕了，也就没有人来挖藕大车运藕，更没有我们捡藕头的事了。现在我想起捡藕，脑袋里的画面都是我站在水里扶着岸边挪来挪去刀下取藕，还有就是我和二妹赤着脚背着口袋走在冰凉凉的路上，然而心里却因为有所收货而欢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