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了吗?”
“你呢?”
“我也没说。”
满腹心事的他们不知不觉走到了镇中心,拐到希普卡大街后,才发现自己已经来到灰泥平房区,威伦斯先生和太太就住在这里,他们还没来及察觉,便已经站在这房子前了。
房子的前门两边各有一面凸窗,台阶上方有个平台,夏天的夜晚这里总放着两把椅子,威伦斯夫妇坐在这里乘凉。房子的一侧加盖了一间平房,平房的大门朝着街道的方向,门口有一条小路,大门一侧有牌子写着:验光师 D·M· 威伦斯。
他们三个都没去过威伦斯的诊所,但是吉米的姨妈定期到这里取眼药水,妈妈也在配过眼镜,巴德的妈妈也在这里配过眼镜。
房子外墙刷成灰粉色,门和窗户边框漆成了棕色。在此时的季节,护窗还没取下, 如同镇上大多数人家一样。
除了前院的花园,这所房子看起来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威伦斯夫人是当地的种花达人。她从来不像吉米外祖母以及巴德妈妈那样,把花一排排种在菜园旁边,她总是把花圃打造成圆形或者月牙形,再或者就是绕着树种一圈。
几周之后,她家花园的草坪上将会有一大片黄色水仙。但是现在,只有墙角处一几棵连翘花在盛开,这几棵连翘长得很高,几乎够着屋檐了,怒放的花儿就像喷泉一样,把春天的第一抹明黄色喷洒到空中。
突然连翘花丛微微动了一下,不是因为有风吹过,这时他们看到一个弯着腰的棕色人影,是威伦斯太太穿着她的旧园丁服,她矮胖身材,穿着宽松的裤子和一件看似要撑破的夹克,带着顶鸭舌帽,看起来应该是她丈夫的旧帽子,帽沿压的太低,几乎挡住了她的眼睛,她手里拿了一把大剪子。
他们立刻放慢了脚步,巴望着她没看到他们,甚至幻想自己能瞬间变成路边立着的电线杆,但是她已经看到他们了,所以才突然冒了出来。
“我看到你们在盯着我的连翘花。” 威伦斯太太说,“你们想给家里带一些吗?”
其实,他们刚才盯着看的并不是连翘花,而是整个场景,这个房子,诊所的大门、透光的窗帘。
这里竟然一切如常,没有空荡荡的或者任何不详的兆头,没有任何征兆显示艾伦斯先生已经不在了,他的车不在诊所后面而在日德兰半岛湖里。
此刻,威伦斯太太站在她的院子里,正如镇上每个人都这样说:每年最期待就是艾伦斯太太站在花园的时刻,这意味着冰雪消融时刻到来了。
艾伦斯太太沙哑的声音,听起来略显粗鲁、挑衅,但也不算不友好。 她的声音是如此独特,在半个街区之外,或是在后面任何商店都可以听得到。此时她冲着他们大喊,
“等一下,”她说。“等一下 ,我给你们一些花。”
然后,她灵活地从高处明黄色的花枝上,麻利地选了几支,剪好后,她穿过花丛向他们走来。
“拿着吧,” 她说。“把这些花带给你们的妈妈。连翘花是春天的最先开放的花,它会带来好运。” 于是她分发给孩子们。“就像All Gaul,” 她说。“ All Gaul就是被分成三部分,如果你们上拉丁语课,一定知道这个。”
“我们还没上高中,”吉米说,比起其他孩子,他的家庭生活让历练得早熟一些,对于和女士们打交道,他更沉着一些。
“你们还没高中”,她说,“ 好吧,高中是很值得期待。告诉你们的妈妈把这些花放在温水里,她们一定知道的,这些花枝上大多是花苞,肯定可以开好久好久。”
他们说谢谢,吉米第一个说的,其他两个跟着说。他们用胳膊夹着花,然后转身向镇中心走去。
他们根本没打算把这些花带回家,他们也确信艾伦斯太太并不知道他们家住哪里。
过了半个街区,他们偷偷回头瞄了一眼,看看她是否仍在望着他们。她不在那儿,紧邻街道的大房子也消失在视线之外。
这些连翘花总让他们想起什么,拿着它感觉很尴尬,扔掉又是个麻烦事儿。这花总让他们想起艾伦斯先生和太太。他已经溺亡了,而她怎么还能悠闲地侍弄花草?她到底知不知道他现在身处何地?看样子她并不知道。
或许她已经知道他死了,而故意装得若无其事。他们几个的出现提醒了她,她在试图把他们所知道的,所看到的,全部塞回去,消灭掉。
有两个骑着自行车的女孩出现在角落里,其中一个是巴德的姐姐——朵丽丝。 她们立刻按响了车铃,朝他们戏谑道:
“哇,看看这些花儿,” 他们喊道。“婚礼在哪里举行呢?看看这几个美丽的伴娘。”
巴德用他能想到的最毒舌的话回嘴,喊道:“你屁股下面又红红一片了。”
当然此刻朵丽丝没有如此狼狈,但曾经确实发生一次这样尴尬的事情,有一天她从学校回来家,裙子染红了一片,每个人都看到了也很难忘掉。
巴德以为她回家会向妈妈告状,但是她没有。朵丽丝绝对不会把这般刻骨铭心的窘态再一次抖搂出来。
【未完待续】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