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涛很快有吴小雨结婚了。婚后不久,小雨就给他生了个大胖小子。他结婚那天,我和大山、猴子几个与他感情不错的同学参加了婚礼。新娘化着淡妆盘着发髻,一副美少妇地打扮,唇红齿白美艳无比,与穿西服打领带人模狗样的周涛站在一块儿,还真是郎才女貌令人艳羡。
那天,不知为何我竟然喝大了。看看周涛的幸福日子,想想我如今的现状,感觉我是在迷雾中行走前途渺茫看不到希望。就在周涛和美娇娘卿卿我我蜜里调油时,我却继续去了工地搬砖。因为暂时找不到好工作,我一个大青年又不能总闲置在家。拿我娘到话说:你呀继续吊儿郎当下去,连个媳妇都讨不到。大山跟着他表哥去了南方做生意,猴子被他堂叔带着跑运输,只有我像个没人要的孩子四处流浪。我是家里的老大,父亲是老实巴交的农民,斗大的字不识一箩筐,没人引荐我只能去工地打零工。
工地的活单调枯燥乏味,整天一身臭汗黄土扑面,再靓的仔也成了锅包炭。为此,我每日心烦意燥情绪低落。二十几岁却有四十岁的沧桑。
一日,我正在工地上和一群工友扛木头,周涛来了。他依旧一副闷骚样儿,头发蘸着头油梳得溜光,能清楚地看到梳子的齿路。他穿着一件奶油色的休闲服,下身穿着黑色裤子,脚上蹬着牛皮鞋,再添一顶工事帽就成了来视察的工地老板。再看看我,一件粗布工作服,后脊梁被汗水泡成尿布,隔着老远就能闻到一股汗骚味儿。
“金旺,这儿呢!”他一只手插进裤兜斜靠着脚手架朝我挥手,声音大的连我的工友齐齐扭头看我。这帮货们一定在心里嘀咕:张金旺从哪儿冒出这么个款爷朋友。
看到周涛,我心里很不舒服。他穿成这样,就是故意来寒碜我的吧!果然是损友。我都混成这副熊样儿了,他分明是来看我热闹的。
“有事儿快说有屁快放,没看到我正干活儿吗?”我不拿正眼瞧他没好气地说。
“看不出啊!这工地离了你金旺就转不动了!”他的嘴皮子还是那么欠,总爱说一些损人利己的话。看到我生气了想要离去,立马换了一副低三下四的模样。
“我找你真有事儿。咱们去小酒馆边喝边聊怎样?”
“求人口气还这么冲!等着吧,再有一个小时爷就放工了。”“行行行,您是爷我等你收工行了吧!”这些年,他在我面前一直高高在上以老大自居,没想到今天竟然这样低声下气委身与我,莫非被塞进娘胎重毁了炉?他周涛一身能耐也有求人的时候?我突然在心里泛起一阵小得意。
下班后我做了简单洗漱,就和周涛去了附近一家酒馆。他要了几瓶青岛啤酒,点了六个小菜,我正饿得发晕也不跟他客气,大口喝酒大口嚼菜。他则动作优雅像有钱人家的少爷,吃相斯文极了。吃到半饱,我嚼着饭粒子问,找我有何事?周涛放下筷子一本正经地看着我:你是不是有个舅舅开砖窑的?我说,有啊!
他一听眼睛当即放了光。“你能把我引荐给你舅舅吗?我想跟他合作做买卖。”我的嘴停止咀嚼,眼睛瞪得滚圆有些不相信地看他。“我二舅就是个烧砖窑的,每天和砖灰打交道灰头土面的,和我的工作差不了个包子钱,你确定要和他做买卖?”
“我就是要和你舅合伙去烧窑。”周涛说这话时一本正经,让人看不出他是在开玩笑。
后来我了解到,周涛是在赌桌上得知我舅是烧砖窑的才找到我。这些年,我二舅是赚了不少钱,但几乎都送进赌场,他这一嗜好已经不是秘密。这里顺便提提我二舅,一个土拉八几的暴发户。
二舅是我妈的二弟,从小就脑子活泛。他和我大舅,一个是加了油转个不停的陀螺,一个就是榆木疙瘩。因他敢闯敢拼不怕脏不怕累,初中毕业就去砖窑厂当学徒。那时,我大舅被安排跟着父亲(我姥爷)赶马车给人送瓷器,包括瓦瓮瓷缸之类东西。小小年纪的二舅只跟着父亲和大哥去了一趟窑洞,就打算去那里做工。他偷着告诉家人,说自己要去学门手艺为的是将来养家糊口。谁料,烧器没学成,却学了烧砖这门手艺。它进窑厂帮人干了五年,把全一套技术都学到手后就辞职不干了,又来去了第二家应聘,这一次只干了一年就回家了。
那时候,上级出了新政策鼓励农民创业,二舅就央求姥爷,用自家优质田换取村里人的一块儿干田。干田的缺点是天旱浇不上水,那户人家岂有不换之理。但优点也有,那就是田的两旁都是路,出入方便可谓四通八达。二舅结婚时,他的砖窑厂在当地已小有名气。因他还是村里头一个大胆创业的年轻人,由此,给二舅说媒的,快将姥姥家的门槛给踏平了。
二舅相比我大舅俊郎模样,他又矮又丑,而且身材肥胖。用我姥爷的话说,是属于比较“福相”一类。但就是这番模样,却找了一个比自己小八岁的美娇娘。他们成婚时,村里人在背后窃窃私语,都说女方是冲着二舅的钱来的。
“喂,你倒是帮不帮啊!”周涛撞了撞我的胳膊问。我没有回答,而任由思绪追着二舅的影子跑回过去。
印象最深的,是每年的正月初二去二舅家出门。
正月初二是去娘舅姥姥出门的日子。等到我大到能识路了,娘就指使着我挎着篓子,带着几个兄弟姐妹去姥姥家走亲戚。那时,姥爷走了留下姥姥跟着二舅一起过。虽然是住一起,但饭却是各吃各的。但过年这几天,姥姥都是跟着二舅吃喝,还把被卷儿搬到二舅家的西炕上。我带着弟们进门后,给姥姥二舅二舅妈磕了头,揣着二舅给的两毛压岁钱,吃着二舅妈煮的没油水的饭菜,心里极不是滋味。二舅家条件虽好,但给我们姊妹的压岁钱从来没超过五毛。吃食上更是菜多肉少,多是素萝卜丸和煮白菜,还不及我们自己家的饭菜肉多。二舅这分明是瞧不上我们,把你们当成穷人家的苦孩子看待。我回家跟娘提起这些,娘都会叹气地这样说道。她还说:你二舅就这毛病,自打有了钱就瞧不上穷亲戚了。其实 ,我那个身体纤细、趾高气昂,浪里浪气的舅妈,何尝不是这种人?自打进门,她就没拿正眼瞧过我们。话也说得尖酸刻薄。
周涛又问我话时,我才从回忆里走出来。
“行,吃了饭我带你去我二舅家。”听我这么说,他兴奋极了,在饭桌上一个劲地问我二舅和二舅妈喜欢什么?他这是想投其所好,利用攻心术来完成计划?他究竟要怎么做我可不管,我只管把二舅的嗜好说给他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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