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居

村里的每户人家都有一所正屋和一个简陋的小屋，正屋的屋顶是用稻草葺的，小屋有一个杉树皮葺的顶，顶上镇放着石块。这家家户户就在竹丛的包围之中，沿着溪谷一字儿地伸展开去。繁密的竹丛按各自的种类形成好几个方块，有苦竹、淡竹、孟宗竹、矢竹、箱根竹、伊予竹等等。竹丛围绕房屋而生，丛与丛之间的距离约有一百米，看上去，每户人家都仿佛静静地隐蔽在竹丛之中。

那天寒风凛冽，喜助家周围竹丛里的竹梢在风中剧烈摇曳，竹叶间的摩擦声大作。听上去，这声响犹如一片哭泣声，是在为年近七旬的竹工艺匠喜左卫门之死而悲鸣。

苏东坡说，“宁可食无肉，不可居无竹。无肉令人瘦，无竹令人俗。人瘦尚可肥，士俗不可医。旁人笑此言，似高还似痴。”

老卫在的时候，后山的那片竹林蔚为壮观，菜碗口粗的大楠竹冲天直上，霸气得很。到了吃笋的季节，菜桌上总会有新鲜的笋炒腊肉，让人欢喜。

那时家里的一切都井井有条，只是老卫由于肺病，早已不能上山干活。只是家里要点什么竹制农具时，才由儿子小卫上山砍上一根大竹子，拖去村里的田师傅家，让做篾匠的田师傅给做出来。

那时家都穷，大家也是活得很快乐。小卫满脑子风花雪月，想要做个人中龙，万众瞩目的人，可惜家庭条件太一般，根本没办法支撑他的梦想。

老卫一去世，家里的大梁便落到了小卫身上。小卫是个做事风风火火的人，就像他吃饭一样，哗哗几口便扒了个干净。

小卫听说镇上开了一家竹器厂，需要大量的竹子。于是他带上砍刀，一个星期便把后山的楠竹全部放倒。这在他母亲看来实在是有点涸泽而渔，日子还长着啦，老卫在的时候绝对不会这么做。他母亲虽然担忧，但也管不住他，只好任由他做去。

在小卫看来，只要能变钱的东西，他都恨不得马上换成真金白银，免得夜长梦多。有了钱就有了一切，造新房子要钱，娶媳妇要钱，以后买摩托车，买小汽车，都离不开钱。

小卫不相信十年树木，百年树人的话，只想着眼前的辉煌，要成名就要趁早，就要做得轰轰烈烈。可千万别学他父亲老卫，当了一辈子好人，做任何事情都要三思而后行，要考虑长远，考虑大家的利益，最后才考虑自己。太傻了，也难怪这辈子没能有出人投地的机会，弄一个好名声有什么用，换不来吃换不来穿。

小卫急钱急用，在他的努力下，倒也扒了老房子建了新的红砖楼。没有了房前的大树遮挡，红砖房冬冷夏热，这让他母亲时常怀念那座老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