炊烟是温暖的,是人间烟火气旺盛的象征,缺了炊烟笼罩的村子,总感觉少了一样重要的东西,始终让人心里空落落的不自在,而每天早晨中午和傍晚,笼罩在村庄上空冉冉升起的炊烟,更是每一个走在回家路上饥饿疲累的农人、学生、打工回家的人最大的温暖和安慰,望着那炊烟,困顿不堪的身躯和脚步会一下子变得轻松。
进入九十年代,乡村积极响应国家退耕还林、封山造林号召,改柴改灶,无数的家庭清除了用土坯或砖块修筑的大灶小灶、直灶弯灶及各种形状的柴灶,改用煤气、天然气、电能来代替烧柴煮饭。自此,去乡下探亲访友,再难见到在做饭的钟点,家家户户房顶上被云雾似的炊烟笼罩在里面、似仙界一般的镜头了。
倒是在我现在工作的单位对面、隔着一条江水的半山坡上,一个有着百十来户人家的村子,早晚不是笼罩在云雾之中,就是被炊烟隐藏的严严实实,如海市蜃楼一样,在缥缈之中只看得见村庄的大体轮廓,却看不清其街巷,树木及活动在其间的村人。
又见到炊烟是一件稀罕事,于是萌发了去看看这个云烟缭绕的村子的念头。
利用闲暇、撺掇三两好友,驱车过桥,沿盘山公路上山,半个时辰后,到了这个天天都要瞩目多遍的云雾炊烟缠绕的村子。
村子如扇般铺开在半山坡的平缓地带,巷道分明,干净整洁,巷内路侧多植树木,村子均为5,12地震后的灾后重建,土墙支撑起来的木质结构房屋找不到半间,全为砖混瓷砖装饰一新的房舍,一 家一户而居,且每家每户都有老人在家中打理,饲喂牲畜,猪狗,牛羊,关门闭户挂锁者寥寥,很多家大门的台阶上或爬或躺着猫狗,那狗见了生人却并不叫,只是警觉地抬头或转过头来支棱起耳朵看你一眼,就顾自继续睡觉或跟猫狗玩耍去了,并不理会人间的事,也许狗知道,夜晚才轮到它们值守,大白天就让主人们去经管吧,它才懒得去过问,何况它又不懂人类的语言。
与村头大树底下坐着的老者聊起早晚村庄上空的炊烟?才知,这村子离村后的森林较近,一是近年都不兴用柴火做饭,林中朽木枯枝成山,怕遭火,村里就动员家家户户每年在秋季清理划到自家区域的林带,将清理出来的朽木枯枝尽数搬回家做饭,取暖;二是每家围绕在村前村后的花椒树,油橄榄树都需要修枝剪叶,农人皆勤谨,修剪下来的枯枝舍不得丢弃,统统搬回家,不到几年就在墙角后院码起了山,为了处理这些已搬到家里的柴草不致腐朽成土,于是家家户户又请来工匠做了精致的节柴灶(既不废柴火还能让火烧的旺的灶),做起了柴火饭,村庄的上空就又再现了昔日炊烟笼罩,烟火气旺盛的景象。
老者打开了话匣,又说,我们村子距市区近,离村子东南端两公里有一著名景区,去景区的公交从城里发车,每天经村前来去近二十多趟,去城里打工,上学、上班的,无论在城里买了房子或没有买房子的人家,都不愿意在城里居住,无论多晚都要回村子,问其原因,说是村里夜晚安静,没有车辆的轰鸣打扰,可以睡个好觉,再则村里都是熟人,彼此间无隔阂,串门聊天方便,倒是空置了千辛万苦用一大堆钱币买来的闹市区的房子,却成了全家人只在中午用来做短暂午休的临时住所。
我问,现在都提倡绿水蓝天保护环境,这家家做饭用烧柴,排出去的烟不污染环境啊,老者笑着说,我们村做饭取暖的烟啊,从不出村,一会儿就散,还和村后的云雾是一家呢,不信你细细地瞧。
已是黄昏时分,正是各家各户准备晚饭的时节,果然见那村庄屋顶上空众多的烟囱里冉冉上升的烟清清淡淡,这众多的烟囱里出来的炊烟汇集在村庄上空,互相调皮地打着闹着,彼此推来推去,像多年未见的朋友,拥抱着,追逐着,闹个不休,玩累了,又慢慢随了停留在村后森林上空的云雾一道,向森林的方向飘去。
那炊烟还真就没有一点想去搅扰相邻村庄的意思 。
不到半个时辰,村庄上空的炊烟就消失的无影无踪,村庄街巷分明,房舍齐整,人声喧闹,电视机里传出的人物对话和音乐回荡在村巷里,人家院子里大门口传来狗儿的吠叫,小孩子们在巷道里追逐吵闹声不绝于耳。
歇坐在这个炊烟云雾缭绕的村头,又见到了久违的炊烟,竟无名的亲切,无名的感动,久久不想离去了。
2021、5、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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