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外,三骑奔出,马踏泥泞,缇袍沾露。
身后的北京城乌云笼罩,墨雨倾泻,朱红色的墙壁赤红如血,夹杂着几处王朝建祚以来都不能洗尽的污点。
三骑各个覆着面具,分别是赤、绯、殷三色,三人名字分别也是如此。是年天启五年,阉党乱政,而作为其对立面的文官集团东林党人惨遭血洗。缺饷少粮的北地将士们奋力抗争女真外患,却不知自己寸土必争的战场后是被宦官们腐朽殆尽的暮日帝国。维持权威的阉党锦衣卫之外更设东西两厂,广布耳目。而这三骑分属锦衣卫和东厂。
“赤缇骑,今日追查的又是那三个镖客吗”绯色面具中一个半女半男的声音传出,此骑正是提督东厂下的一名掌刑千户。虽已经“净身”,但依然有如同宋朝名监童贯般的怪力。背负着产自占城的“浪人剑”,剑法灵活亦不失力度。
而赤缇骑则是锦衣卫校尉,面具下伸出来的白胡足见其年岁。但是这个百战士兵宝刀未老,用着百斤大刀。若不是为了供应依然花天酒地的独子,他不会为了点金银而干这脏了双手的活,或许在军中也能和总兵刘綎一样以大刀之名留于史册。
“嗯,想必绯大人知道他们的……咳”冷风灌进赤的肺中,让他咳嗽一声,“……的招数吧。”
“我知道,四川道御史练国事刺杀的失败和他们有关吧。”
“不仅如此山西道的侯方域免于一死也和他们的主动出击有关,已经两个校尉被砍了头了。”
殷发出冷冷一笑:“老爷子,想必指挥使派出的都是像你这样骑马都会着凉的老骨头才屡屡失败吧,还是得靠我们这些人。”
“小鬼,我知道你杀过不少人,也杀过很多高手,但是杀人不是游戏,敌人更不是你所一直遇见的妇孺,虽然有了朝廷的密具,但是第一次出来要当心啊!”
“老头子,你是个好人,但这个世道只有像我这种杀人为乐的恶人才能活下来。”
殷的语气让人想象到面具下他得意的表情。
“唉……”赤看了看殷那个花哨的花纹棉甲不得不叹了口气。
过了半个时辰,快马停在驿站,周围信使见了三人装束装备各个吓得退缩几步。
怯生生走来一个驿长,小声问道:“请问三位大人要留宿一夜吗”
被驿馆下的火把照射的三人中赤走了出来,“会有急事,速配快马三匹,水食几箪!”
驿长刚回头,殷的手幽幽地伸出来,按住肩膀。
“我可不要没味的水啊!”驿长
驿长惊出一身冷汗之际,赤却说了:“要务在身,不准饮酒!”
“嘁!”殷懊丧地一推驿长,说道:“拿给我快点,老子要早点回去喝酒去!”
“和我儿子怎么一个样啊”赤的心里有几分责怪却又生了几份疼爱。
三人坐在座位,静候许久,来了另外几个小吏捧着干粮水食上来。
拎了拎水壶,赤感觉不对劲。
(短篇)明末东林血风录怎么重量在手里与往日不同,难道从戎二十年的知觉错了吗?
赤刚想问,殷便闻了闻酒壶,突然兴奋地打开喝起来。
“我不是说了不要酒吗?!”赤大声呵斥,几个小吏听了一下便跑。
“怎么这群人开始机灵了,竟然拔腿跑了?”
在意自己声线的绯终于说话了,可是赤没有理睬,他的警觉的眼神让绯自己也感觉到了什么。对,是杀气!
突然殷将酒水吐出,还一个劲地把中午从东林党人家里抢来的驴肉吐到地上。
见此,绯立刻拔出浪人剑,而赤将身边斜靠的亲佩大刀拿在手里。
“什么人?”赤一边环顾,一边腾出手拿出药丸塞进了殷的嘴巴,止住了呕吐。
“真是遗憾,设计的妙计竟然一个人都没放倒。”
“一群刁民 竟然敢毒害老子!”殷咒骂道。
“毒害?你们这群阉党的爪牙,不是你们为虎作伥天下怎会涂炭至此?”
赤缄默不言语,背靠着出口,准备把战场拉到便于自己施展的开阔地。
绯面具下的双眼则在殷与怪声的对骂中关注着一切可能出现敌人的地方。
是左边门后厨房,还是通往马厩的走廊?
不,是房棟!驿长的人头从房梁上甩下,随即跳下的是一个黑袍红甲的刺客,拿着把东瀛的倭刀,朝绯斜劈而来。“嚯!”绯一声喝道,机灵多过。
“竟然是个没根的阉人!”黑衣刺客一骂,绯心中的自尊心冲昏了头脑,直接恶狠狠扑来。
同时另一边,赤的盔甲被一股怪力猛地抓住,一下拖到驿站外。
及时蹬腿的赤稳住了平衡,定睛一看,是个穿的严严实实,宛如铁浮屠的大甲士。
赤立刻摆开架势,横起刀,接住了那个甲士紧随的追击——狼牙棒的重重捶打。
恢复神志的殷,看到混战,立马极欲表现,拿出自己的密具——缀满铁蒺藜的刑鞭。
“敢毒害老子,我要让你们浑身穿孔!”殷大喝一句,把鞭子挥舞生风,朝倭刀手迅疾抽打。
空中几声裂响,伴随被波及的桌椅倒下声,蒺藜鞭撕碎了剑士的黑袍。
此时绯依然不依不饶,为报一嘴之仇,他的浪人剑死死咬住倭刀 剑士没法腾手防御。
“很好,很好,让老子今天开心开心吧!”殷的双眼睁得圆珠般大小,兴奋地狂舞鞭子,剑士的薄甲渐渐被撕开,并留下来一道道深深的伤痕。可血肉横飞中,剑士没有慌张,顽强地防御绯的攻击。
剑士势单力薄,厨房处却响起一发枪声,殷的棉甲挡住了大部分散弹,可手部的铜甲被霰弹穿透,密具掉下,血流不止。
“约翰,太慢了!”“太好了,终于喊我受洗名了!”硝烟里站着一个穿着西式胸甲打扮的汉人。
除了那盔甲的醒目十字架标志外,看不出此人与一般汉人的区别。
“现在不是谈笑的时候,快攻击!”
“好的,我可是正义的伙伴啊!”那个“约翰”很快掏出另外一把小口火药手枪,迅疾射击。
殷捂着伤口立马躲到屏风后面,勉强防住一枪。
准备对策的殷突然被外面的喊杀声所吸引,他勉强站起身,看到大开的窗户外,赤与铁浮屠在泥泞中卖力厮打。那把凶悍的大刀被赤舞得杀风骤生,但是要么被狼牙棒挡住,要么在铁浮屠的重甲上蹭出一丝火星。
“必须砍他的弱点啊!”赤心想,铁浮屠的脖颈处有裹铁,而肩膀更是有结实的肩甲覆盖
此时,铁浮屠背过身去,准备大挥一棒,这大露破绽的一招,让赤发现铁浮屠的腰股处缺少护甲。赤看中机会,也同时奋力一挥,朝向弱点。
这生死存亡之际,赤突然看到铁浮屠身后的殷。而此刻的殷背后是拿着绯的人头的黑衣剑士。
不知怎么地,赤的脑海里浮现了自己独子的样貌。
“殷,快跑!”赤停住了挥刀的手大叫道。
突然察觉的殷,发现了这一点,立刻用未受伤的手抽出袖刀,抵挡住了黑衣的倭刀。
倭刀刺客一惊,突然被殷一脚踢开 随即翻过窗门。
“老爷子谢谢你啊!”殷自顾自说道,当他回头时,突然发现赤的脑袋已经被打成了浆糊,无力地倒在地上,身旁的是那把满是血迹的百斤大刀。
怔住的殷又回头看到了背后的剑士,这才真正注意到了对方手中绯还带着面具的人头。
殷感觉到一阵眩晕,原来,曾经仗着当地豪强父亲的他滥杀无辜,原本以为看破生死的他却是现在如此怕死。
围过来的三名东林镖客,感受到了面具下殷急促的呼吸。
然而突然,铁浮屠做了个手势,三人突然发现危险似的,放弃了眼前的目标,骑上驿站快马逃走了。
吓得不能动弹的殷很快被赶来的大批官军发现。
看到眼前的情景,官军们议论纷纷:“这不是厂卫杀手吗,竟然他们也败给了东林镖客吗?”
大家议论之际,殷却悄然消失了。
气急败坏的阉党抹去了这段历史,可是有一点我们知道的是,在明末京城的某一处多了一个手臂留疤的行侠与名医,特别是对老者关爱有加。
人们不知道他的来历,但他常常会说:“曾经有个老爷子,他可爱又厉害,他让我明白我们这些小人物无论怎再么所谓强大横行,最终也只是命运与强权的棋子。而我想多救救这样护幼的善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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